蛊神所在的地方,地处偏僻,要绕过一段很长且曲折的黑洞,在那里是为了表示对蛊神的敬畏害怕,从而不敢触犯蛊神威严的存在。黑洞唯一的光线只有洞口的地方,地处昏暗,所以感觉什么都好像有一层雾笼罩着,看不真切。吹芦笙的苗人依旧吹着,他们在这里是不能够停止的,这是在告诉蛊神,送亲的队伍来了。昏暗的光线让周围都朦朦胧胧的,打伞的阿妹小心的扶着新娘们,小声的提醒,旁边还有人提着火红的灯笼来照明。好像过了很久,在这个幽暗曲折的黑洞里,蒙着盖头的新娘有些差点摔倒,索性被人扶住。有好几个新娘再也忍受不住这里的气氛,对自己未来的渺茫,黑暗中的压迫,完全看不见路的恐惧,让新娘实在忍不住爆发了,嘤嘤的哭起来,隐忍的哭声被喜乐所掩盖,但是在这个狭窄的地方倒是听得出来。
一旁的打伞阿妹脸色一变,大喜日子,新娘却哭起来了,这不是对蛊神的不敬吗?还好有着喜乐的掩盖,不是那么明显,但是总不是个办法,连忙扯了扯身旁新娘的手臂,细细的安慰着新娘的情绪。
好不容易止住了新娘的哭声,阿妹呼出了一口气,随即又想到了什么,撇头看了看后面的大祭师所在的地方,呼——还好,大祭师没有发现,怜悯地看了看身旁的新娘,往日她身边的新娘是苗寨中最美的妹子之一,和自己的顶多算是清秀完全不同。每次她看见她们身着华丽的服饰,像花蝴蝶似的在阿哥们面前载歌载舞,她都好自卑,也很羡慕。有时会觉得如果阿妈也给自己一副好的相貌就好,她也能像她们一样肆意的笑着,跳着。
但是自从大祭师选派新娘的人选后,她又不自觉的感到庆幸的同时,有对那些美丽的新娘们感到同情,还有她有时也不想承认的幸灾乐祸。幸灾乐祸,是的,对于听见这个事她心里面最真实的想法就是这个。当你碰上自己最梦想,永远永远也达不到的目标时,追逐久了,一天你猛然发现,你所羡慕嫉恨的人陷入了一处泥淖,就会感觉到有一种快慰。因为你终于有感觉好像自己超过了似的,能够堂堂正正的站在那些昔日你只能仰视的人面前。
她看了看走在最前面的新娘,是苗族最美的女子,也是圣女的女儿,最高贵的女人的女儿。她撇了撇嘴,最高贵,最漂亮又如何?还不是像个礼物一样送给不知道长什么样,是不是人的蛊神?想到她与她的情郎保罗分开的情景,她心里就觉得有一丝快慰。
保罗是苗寨中所有女子都想嫁的人,相貌英俊,身姿挺拔,舞蹈,打猎样样都是好手。可是,他只喜欢阿朱那,那个美丽的女人。她也明白,凭自己的容貌是绝对不会有任何的机会的。即使,阿朱那不在了,但是她一想到阿朱那不会和保罗在一起,心里就有一丝好像偷窃般的感觉。她不明白为什么,但是她想,或许有这样的想法的人,在苗寨中,自己绝不是唯一一个,看着别的打伞阿妹嫉恨幸灾乐祸的眼神就明白了。
她看着身边的新娘,嘴角勾了勾,但是却用同情带着安抚的语气劝着身边的新娘想开点,这也是为了整个苗寨。嗯,是为了苗寨。
终于走过了漆黑阴森的黑洞,让人眼前一亮,老远就听见哗哗的流水声,再过不远处就是黑水河了。早已经有苗人在那里准备好了一切,等着大祭师的到来。
在河边,已经有人准备好了祭台,摆放着三张桌子,最中央的一张比其他两张高出一点,上面摆放着一个黑色的牛头,牛的眼睛还睁着,好像一直盯视着你。三张桌子前面都压着一张巨大的纸条,中间的那张写了一个大大的‘蛊’字,旁边两张都是苗族的‘苗’字。桌上摆满了一行的大碗酒,这是准备给送亲人的壮行酒。
到了黑水河,除了新娘和送亲的几个人,其他人就不能再往前走了,蛊神并不喜欢太多的人。更深层的原因却是,从前,凡是过了这条河的人,大多数是再也没能回来,除了当年的圣女是唯一的人。
大祭师一直走在后面,被人用铺了白虎皮的架子抬过来的,这时他轻轻地走在了人群的前面,准备祭祀。站在高高的台上,他俯瞰着众人,口中朗声道:“大家都已经知道了吗?因为前些日子的外乡人触犯了蛊神的威严,蛊神降临了惩罚,使得苗人已经有好几个走了,而我身为大祭师却无能为力,每每见此,都觉得异常痛心呀。”说着,大祭师看着众人,一副同情,却无能为力的模样。
这里面的好些苗人,家里都有人去世了,此时听见大祭师在说着,又一时想到亲人的音容相貌,顿觉得悲从中来,好在明白今日是大喜日子,不敢放声大哭,只是在人群中偷偷地抹眼泪。
大祭师满意的看着这幅模样,心中点了点头,随即又说道:“但是,幸得蛊神法外开恩,恩准我们用新娘和祭品换回我们的和平与安静。前些日子来了几个外乡人,就是因为外乡人害的我们这样,吧他们献给蛊神,说不定蛊神会更加高兴,你们说是不是?”
苗人的情绪激动起来,想着不久的将来,再也不用害怕下一个死的人会是自己,变得庆幸起来,大声的叫道:“是,外乡人,外乡人!”
大祭师听了后,嘴角扬起一抹笑,用手示意一番,让他们停止了说话。苗人果然在此停下了说话,正屏住呼吸的听着大祭师说些什么。
大祭师看着那六位站在一边的新娘,火红的颜色,眼神不觉得露出丝怜悯,对着众人说:“那六位阿妹,是我们寨子里最漂亮的阿妹。如今为了我们的寨子,自愿奉献出自己的一生来服侍蛊神,这是多么高尚的荣誉呀。”看着众人,大祭师展臂疾呼道:“我们来赞美,赞美这些苗家阿妹们!”
苗人瞬间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和一片喜气洋洋的赞美声。在这一刻,大祭师的权威升向了另一个高度,真真是民心所向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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