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我们要找出亚里士多德《政治论》第七章十六节其中的几段,作为言论的基础。根据他的见解,认为太过年轻与老迈,都不宜再生育。因为所生子女,不论肉体或精神,大都不健全,不是瘦小,就是羸弱。他将此点定为个人应奉行的准则,对于一般社会则这样进言:“为下一代身体的强壮和健康着想,结婚年龄不宜太早或太迟,因为这两种情形都不能使他们的子女满足,结果只有生育虚弱的子女。”因此,亚里士多德建议,凡是54岁以后的人,不论为健康或其他诸种理由,纵使尚有性行为能力,也不能让他们生儿育女。若在这种年龄怀孕时,可以堕胎方法行之,以为善后。
造化无法否认亚里士多德上述事论的真实性,根据“自然不是飞跃的”原则,地上所有生物都是逐渐衰老退化的,它无法使男人的****分泌骤然而止,然而它所最惦记的又是种族的纯净,它所关怀的是素质健全良好的个体。但事实上,这期间的生殖大都是生育身体羸弱、愚钝、病魔缠身或早夭的后代,同时,这些后代将来还会把这些素质传给下一代。
因此,自然在这种法则和目的的冲突下,往往陷于窘困不堪的境地。正如亚里士多德所说,自然在其本质上,实在不愿采取任何强制手段。同样的,人们虽明知迟婚或早婚都有害于生殖,也无法期待他们以理性的冷静思虑来控制自己的****,于是,造化最后只有本着:“两害相权取其轻”的原则,采取最后一途,利用它惯用的道具——本能。这种本能不论任何场所,都在指导生殖工作,并能制造出一种奇妙的幻想来。但在目前,只有把人们的****引入雅途,才能达成造化的目的。总之,造化的心目中只有形而下的东西,根本不知道德为何物。不仅如此,造化和道德甚至根本是背道而驰的东西,它只想尽可能完全保持自己一贯的目的,尤其是种族目的。在肉体方面亦复如此,男人陷于性倒错虽然有害,但两害相权之下,于是造化就选择它作为种族恶化的预防剂。
由于造化的顾虑于此,所以男人的性倒错,大抵在亚氏所揭示的年龄后,才徐徐滋生,随着生育健壮子女能力的衰弱,而渐次表现得更明显。这是造物的安排。但有一点要注意的是,从产生性倒错倾向到形成恶习为止,其间的距离非常远。古希腊、罗马或亚洲人,因未有防范的措施,易受实例的鼓舞而养成恶习,以致蔓延得相当广泛。反之,欧洲各地,由于宗教、道德、法律、名誉等诸种强力的动机予以摒斥,所以使人连想都觉得有所忌惮。
男人一旦形成性倒错倾向,慢慢对女人感到冷淡,严重者则由厌生憎。且男人的生殖力愈减退,反自然倾向愈具决定性,于是造化便完成了它预防种族恶化的目的。因之,性倒错完全是老人的恶习,壮年男人倒没有此种现象,这实在是令人难以理解的事。当然,其中也有例外,但那是人生殖力偶然提早退废的结果。造化为预防恶劣的生殖,所以把他们转移到别的方向。希腊作家普鲁塔克曾说:男性性倒错是人生盛年期过后所产生的灰暗爱情,以之驱逐固有的纯洁爱情。“诸神中有男性爱人的,不是马斯、阿波罗、巴卡斯、梅尔克等,而是年老的宙斯、赫拉克里斯——但是,东方各国因行一夫多妻制度,女性大有不敷分配的现象,所以不得已才发生与此相悖的例外。——其次,未成熟的****,也与老年人的衰退相同,只有生羸弱、恶劣、不幸的后代。所以,某些青年朋友间往往也有性倒错的欲望,但因青年期还能以纯洁、良心、羞耻等加以抵抗,所以,实际养成恶习的,并不多见。
综上得知,男人性倒错实是造化为预防危害种族而采取的一种间接手段。本来,生殖力的老衰和未成熟,可以道德上的理由中绝他们的生育,但我们不能有这样的期待,因为自然的营生中,本来就不考虑道德问题。
总之,因为不幸的生殖,有着使全种族渐趋堕落之虞,造化有鉴于此,乃从最大的目的着眼而作防患未然应计。而且,当他选择手段之际,是毫不犹豫的。造化之所以容许这两种恶劣的事发生,无非是为了避免更大的不幸。
禁欲
按语:
禁欲的第一个步骤便是,不论任何情况下都不追求****的满足,禁欲借此超越个人的生存,进而否认意志的肯定。除实行禁欲外,否定意志的另一条途径便是默认命运所决定的痛苦。
(1)禁欲的礼赞
当个体化原理的迷惘面纱高举在一个人的眼前时,此人即无“人我”之别,对别人的痛苦就像对自己的痛苦一样寄予关心,他不仅会尽自己的最大力量协助别人,并且,为解救大多数人甚至可以牺牲自己。循此以进,倘若一个人认识最内在的真正自我,他必然愿意以一身承担生存以及全世界的痛苦。对他而言,一切灾难痛苦并不是旁人的事,他不会眼睁睁看着他人苦恼而无动于衷,只要他间接得知——不,只要认为别人有苦恼的可能,对他的精神就会产生相同的作用,因为他洞察个体化原理,所以,对一切都有息息相关的感觉,不像被利己心所束缚的人,眼中只有自己的幸与不幸,他能认识全体并把握其本质,更能看穿一切都是不停流转,人生是苦恼和纷争的连续,人类只是继续着毫无意义的努力。他所看到的只有苦恼的人类,受痛苦摆布的动物和没落的世界。
被利己之心所俘虏的人,只认识个别的事物,只了解它们与自己的关系,而且它们还是出奇翻新的,经常成为欲望的动机。相反,若认识整体的关系及其本质的人,则可以镇静一切欲望开拓一条途径,将意志摆脱,进而达到以自由意志为基础的谛念,谛观和完全无意志的境地。当然,被迷惘之面纱所隐蔽的人,本身或许亦曾遭遇过深刻的苦恼,或曾接触过他人的痛苦,而感觉到生存没有意义只存痛苦,此时,他们也许希望永远而彻底断绝一切欲望,使自己纯化、净化。然而尽管他们为此努力,但仍很难避免受偶然和迷惘所诱惑,诸种动机复使意志重新活动。因此,他们永远无法解脱。
被迷惘所惑的人,只要偶尔在眼前或立足之处发现“凉快”的地方,便可得到慰藉,但洞察个体化原理,认识物自体本质即认识其整体的人,并不因此而满意,他一眼便看穿当下的形势,因而迅即离开,摆脱意志,并否定反映于本身现象中的存在,其最明显的表现便是从修德转移至禁欲,即他已不能满足于“爱别人如爱自己”的仁心,而是对产生意志的现象以及充满苦恼的世界本质产生嫌恶。具体的说,他已停止对物质的需欲,时刻警惕使意志执著于某种事物,在心中确立对任何事都持漠不关心的态度。如一个正常的人,必通过肉体的生殖器表现****。但洞察个体化原理的人则已否定了意志,他谴责自己的肉体、揭穿它的阴谋,因此,不论任何情况下都不追求****的满足。这是禁欲的第一个步骤。禁欲借此而超越个人的生存,进而否认意志的肯定,他的意志现象遂不再出现,连最微弱的动物性亦皆消失。
(2)圣人们
一般的世界史,对于最能阐明我们的观点——否定意志的代表性人物的生涯,持沉默的态度,因为世界史的题材,性质完全与此不同——不,应该说完全对立。综观其内容,不外在于说明无数个体的求生意志现象,并加以肯定。这些留名青史的人物,不管是以心机权术而取得优势,或利用群众施展其暴力,还是命运人格化的“偶然”发挥所致,但在我们眼前展现的却是,任何的努力终归枉然,结局仍是一场空。所以,作为一个哲学家,不必徒然追求在时间中流逝的诸现象,而应努力探究诸神行为的道德意义,从这里才能获得衡量重大事项的惟一尺度。同样,我们也无须顾忌庸俗之辈的大多数人的意见,而应勇敢的大声昭告世人:世上最伟大、最重要而且意义最深的现象,并非“世界的征服者”而是“世界的克服者。”只有他们,才能弃那充满整个世界、无时无刻蠢蠢欲动的求生意志于不顾,学会否定的认识,平静地度其一生;只有世界的克服者,方能表现其意志的自由,因而他们的言语行动才显得与世俗格格不入。
基于以上几点理由,所以一般记载圣者们的生活记录,虽写得拙劣,且其中还搀杂着迷信或荒诞不经的故事,但对一个哲学家而言,这些素材实有其深刻的意味,它远比希腊作家普鲁塔克,里维斯等史家,更能告诉我们更多,更重要的事情。
(3)心灵的喜悦境界
欲望愈强烈,贪欲心欲强的人,他所感受到的痛苦也就更多更深,因为欲望经常附在他身上不断地啃噬他,使他的心灵充满苦恼,如此积久成习后,一旦欲望的对象全无时,他几乎便以看到别人的痛苦为乐了。反之,一个彻底否定求生意志的人,从外表看起来,他的确贫穷,一无所有,既没有欢乐也没有生趣,但其心灵则是一片清澄,充满宁静和喜悦。他们不会被不安的生存冲动或欢天喜地的事情所驱策,因为这些都是强烈痛苦的先导;他们不贪图生之快乐,因为,喜悦过后往往持续苦恼的状态。他们所达到的这种心灵真正的明朗及平静,绝不会被任何人所干扰妨碍。对于这种境界,我们心中的善良精神,将立刻可以发现那是此一切成就更卓越的东西,而毅然叫出:“勇敢地迈向贤者吧!”当我们亲眼看到或脑中浮现这种境界时,必不由得兴起无限的憧憬,并进一步使我们体会到,浮世欲望的满足,就好比抛给乞丐的施舍,维持他活过今天,却也延长了他的苦难到明日。反之,禁欲则是世袭的领地,领主永远无须为这些事情忧虑。
(4)圣人的心灵挣扎
肉体是意志的客体化形式或具象化的意志,因此,只要肉体生存着,即有求生意志的存在,便能时时燃起熊熊的烈火,努力地在现代中显露它的姿态。所以说,圣者们那平静愉悦的生活,是不断克服意志而产生的成果。所以,我们不难想象出来,在结成这种果实的土壤里,须不断地与求生意志战斗,因为世上谁也不可能获得永恒的平静。因为,一本描写圣者内在生活的历史,也就是他们心灵挣扎和获得恩宠的过程史。这里的恩宠是指一切冲动失去其效力而赋予深刻安宁,以打开通向自由之门的认识方法。我们可以看出,一旦达到否定意志的人,他必须倾其全力保持这种成果,以各种方式削弱经常蠢蠢欲动的意志力,或寄托于禁欲,或为赎罪而过严苛的生活,甚而刻意追求不愉快的事情。他们既知解脱的价值,所以时刻警惕,以保护这份来之不易的安宁,即使稍尝没有罪恶的快乐,或虚荣心略微蠢动,亦感良心的严厉谴责。因此,最后连人类欲望中活动最激烈、最难以消减,也是最蠢的欲求——虚荣心,也告消失。我们可以说,狭义的禁欲,就是为虐待意志而不断地寻求不愉快的事情,为折磨自己而拒绝快乐,甘愿过着受罪的生活,也就是故意地破坏意志。
(5)痛苦的解脱
除为保持否定意志的成果,而实行禁欲外,另一条途径也能达到意志的否定,那就是默认命运所决定的痛苦。多数人都循着这种途径达到意志的否定,因为毕竟只有少数人才能洞察个体化原理,这些人只须通过认识,学会毫无瑕疵的善,对任何人均怀着爱心,把世界的痛苦当作自己的痛苦,进而达到意志的否定。然而,有的虽已接近这种境界,却大都处于生活舒适的状态,此时,倘若受到他人赞扬,便会一时兴起,怀着某种希望,企图求得意志的满足。总之,快乐经常成为意志否定的障碍,再度诱惑他走向意志的肯定。因此,一切诱惑都是恶魔的化身。所以,普通人在自己品尝痛苦之前,在意志否定自己之前,必先毁坏意志,由渐而进地经过各种痛苦的阶段。在一番激烈抗争之余,当濒临绝望之际,倏然返回自我的人,即可认清自己的世界,进而改变自己的所有本质,超越自身和一切的痛苦,进入崇高的境域。他可以欣然抛弃先前以最大热情去追求的东西,也能安详的接受死亡。这样一种境界,是从痛苦的火焰突然爆出意志否定的火花,此即前之解脱。即使一个禀性恶劣的人,有时也可从某种残酷的教训,而致于这种净化的境地。他们突然间改头换面一般,完全变成另外一个人,因而,他对于从前自己所犯的各种恶行,也不会使良心陷于不安,却乐意以死来赎回过去的罪孽,因为此时他们已把意志现象视为面目可憎的东西,而以欣慰的眼光看它的末日。——最能表现因巨大不幸而得到解救、从绝望中而带来意志的否定之诗歌,应推歌德的心血结晶《浮士德》中有关格烈特汉的苦难遭遇。这个故事说明,一个人不仅可从自由意志的探求而认识世界的痛苦,也会从自己切身的过度痛苦经验而获得解脱。事实上,这位被己欲所驱策的主角,最后终于达到完全勘破的境界。
生命的理念
按语:
生殖行为联结子孙的保存,亲情联结****,为此,而使种族的生命绵延持续。
各种阶段的存在理念,虽都是求生意志的客观化,但对囿于“时间”形式的个体而言,他所认识的却不是“个体”,而是结合生殖关系而产生的“种族”。因之在某种意义下,“种族”可以说是超出“时间”洪流的理念,也是一切存在的本质;只有透过它,我们才能认识个体,也才能谈论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