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周晓川”成了周晓川之后有了什么进步,那就是他收获了一辆坐骑。
之前他虽能够通过激发人体潜能做一些极限运动,但还是受到了来自人类肉体本身的限制,如果要扩大进食范围,也只能凭借人类固有的公共交通工具或者天生的11路公交车。
现下的这辆坐骑只是一架看上去极其廉价的架子摩托车,不过加上原本周晓川脑子里与交警周旋的技能和驾驶技能,却也为他的征途呈几何倍数地扩大了战场。
至于这辆坐骑的来源,还要感谢与周晓川有过乌集之交的某位小伙伴。感谢他贡献的车,以及……脑浆。
在这一次捕食“冰糖雪梨”的行动中,那架坐骑也做出了相当的贡献。
安蓝在女生中是标准的娇小玲珑那一款,被周晓川用长外衣一裹轻轻松松地就被绑在了背后。
低调,人长寿。这是他一贯习得的准则,因此背着“冰糖雪梨”回程的一路他都行驶得十二万分地小心。严谨地遵守交通规则,在一点儿也没有发挥出改装马达的性能的同时,完全没有引起交警一点半点儿的围观兴趣。就这么低调地一路绕着小道回了家。
至于“家”——周晓川越来越不喜欢“巢穴”这个词语了。人们在使用这个词语的时候总是带着负面的嘲讽意味。被自己享用的小虫子使用的带着轻蔑附加值的词语当然不能用来形容他所拥有的据点,所以,他在一番思量之后挑选了“家”这个字眼。
自然,他并不清楚这一个称谓被他扛着的“安蓝”知晓后会获得的是加倍的嘲讽——一个寄生体居然妄想在这个位面获取归属感,真是可笑之至。
周晓川扛着安蓝,一手打开了老旧的房门。已是临近夜晚,原本就因为老旧而灰暗的室内显得愈加得颓败。
老式的楼房设计很一般,采光不好,面积又小,加上长期居住生活之后杂乱物件的堆放,使得看上去十分地狭仄。周晓川扛着安蓝转过堆放着沉积了灰尘的众多鞋子伞和一些不知名的杂物的木架,便走到了客厅。客厅里围着的一圈仿皮沙发占据了大部分位置,而剩余的地方就被放置着旧样式大彩电的电视柜占据了,也腾不出剩余的空间放一个茶几。
周晓川满意地四下看了看,并没有发现外人进入的痕迹,接着,倾身将肩上还裹着长外衣的安蓝放下,还替她摆了一下姿势,使她看上去像是惬意地倚坐在沙发上。
安蓝任他摆弄完毕,待他离开近旁,才睁开眼不动声色地左右打量。陈旧,陈旧,还是陈旧。现下所处的环境透着一股从内到外的腐败气息,甚至就是被她坐在屁股底下的沙发上,她都能隔着衣服感觉出积尘的厚度。那种违和的触感使得她嫌弃地撇撇嘴,皱了皱眉头。刚刚被周晓川抗进屋子的时候,她就闻到了这房屋所散发的浑浊气味,只是有了视觉和触觉的辅助,将她心中的评价更加地具象化了。
——肮脏、邋遢、恶心。
上一次袭击林小栀是在废弃的地下商场,这一次掳掠了猎物回到的是这么肮脏破败的老房子。
明明每次出场都把自己打扮得衣着光鲜,到了巢穴却是这番景象。也不知道这个意识型寄生体在他本来的位面是怎样一个恶心玩意儿。
不过再怎么厌恶,这些都不是安蓝注意力最集中关心的地方,她知道自己嗅到了一种怎样的味道。腐败,肉体的腐败。跟之前的腐败意义有所不相同的是,这里的腐败是指有具体的物体的,而不仅是空泛的形容词。
周晓川打开了外壳已被锈蚀得斑斑驳驳的冰箱,昏黄的灯光照在横七竖八混乱堆放着的瓶子盒子上。他看了看,拿出两支啤酒和一大盒在超市里买到的饭菜搭配的熟食半成品,他把啤酒顺手放在饭桌上,转进厨房用微波炉把熟食加热——临近拆迁,天然气已经被限制了,不过还有水电就还能生存。
不多时,一股熟食的米饭香气违和地出现在这个房间中。
他把熟食成品分成两份分装在盘子里,端上饭桌,不意外地看见沙发上的少女动了动。她揉了揉眼睛,缓缓坐起,动作轻微地四下打量。周晓川甚至都能模拟出她的忐忑不安和惊慌失措。
周晓川笑了笑,说:“不介意的话,一起吃个晚饭吧。”
似乎被突然出现的声音惊吓到,少女怔了怔,小心翼翼地转过了身体,看向了声音的源头处。然后,在少女的眼中极其快速地闪过了一种名为“了然”的情绪——她终于知道那种奇特的腐败气味的来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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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统的八仙桌,在这个被设计得宽长的饭厅区域中显得有些别扭,除了多占据一些空间,倒也不妨碍它真正的功用。
在桌子的相邻为一角的两条边上,周晓川各自放了一支啤酒和一盘子的饭菜,他自己占据了一条边,而剩下那条边的对面座椅上却坐着一个人。或者,用人来称呼他已经不是十分恰当,确切地说,那是一个死人——肉体腐败气息的来源。
他套着中年男人常见穿着的此时已经看不出颜色的汗衫,手放在饭桌桌面,背靠在椅背上,面对着饭桌低垂着头。他全身臃肿,像一团层层叠叠的软肉堆积在座椅上。
毫无疑问,这个人被周晓川杀了,估计还是他常用的戏码,破颅取脑,最后还恶趣味地让他摆成如此姿势一直坐在饭桌旁。
不知道是周晓川做了什么手脚,还是这个人死的时间并不太久,所以腐败程度并不算严重,发散到空气中的气味被浑浊的灰尘味道覆盖后并不太浓重。
周晓川走到尸体旁边,伸手拍了拍那低垂着的脑袋,笑了笑:“吓到你了吗?哦,我好像忘了介绍了。这是我的爸爸。他行为怪异,但还算是个好人,你不用害怕他的。”
——那是,死人有什么好怕的,活人恶毒的心思比尸体可怖一千万倍。
安蓝腹诽,却保持着惊惧的神色猛地站起身来。
周晓川伸出一只手,绕过桌子走向安蓝:“来,吃饭了。一整天应付了那么多人,你也饿了吧。”
安蓝看着他的靠近,慌张地想要避开他伸过来的手,却被一把抓住了手臂。她如同受惊地鸟儿急忙地要挣开他的束缚,他见状一笑,手下用劲儿,换回她脸上吃痛地一抽,终于不再挣扎。
他拉着安蓝走到饭桌前,强硬地让她在尸体对面的位置坐下,道:“相处久了,你就会发现,我爸爸呢,虽然喜欢酗酒,喝醉了又喜欢打人,把我妈都打跑了,只剩下我一个人继续受罪,他还是一个深爱着儿子的好爸爸呢!他也就是看上去凶悍而已,你真的不用害怕的。”
他把声音放柔和,轻声安慰着,却在看到少女犹如惊弓之鸟一样的神情在嘴角勾起笑意,暴露了恶意。
“吃吧。”他将筷子硬塞进少女手中,自己也拿起另一副筷子。
这个寄生体在那边到底是怎样一个变态玩意儿啊!他以为自己是什么?神经有问题的行为艺术家么?
……好吧,请原谅孤无意地侮辱了行为艺术家这个充满想象力的职业。
原本因为气温冷凝的卤肉酱汁在加热后变成了粘稠的浓浆状态,毫无美感地粘连上白色的米饭和加热超时后失去漂亮绿色的颜色奇怪的蔬菜。其实就气味来说,这商品化的熟食还算不错,但完全不能引起安蓝的食欲。虽然现下在安蓝的壳子里面居住的是一个吃货,但这吃货对饮食的品质还是非常挑剔的。
浓郁过度的酱汁味道让她只想作呕。
她根本连筷子也不想碰,只皱着眉头看了一眼,就把视线转向其他的地方。她看向对面的尸体,头发脏乱,衣着随便,邋遢得一团糊涂。那低垂的脸上还残余着最后混合了震怒和惊恐的神情。那是一个太过普通的汉子,平庸到可以随时被忽略,走在路上也完全不能引起旁人的多余关注。或许这个汉子也只有在家里才能获得存在感,而现下,他在这个空间的存在感终于膨胀到了极致。
真是嘲讽一般的可悲。
安蓝勾了勾嘴角,侧耳倾听房屋外面的声音。
“不合胃口吗?”周晓川看着她面前未动分毫的食物,问道。
安蓝瞥了他一眼,却是连做戏的表情也欠奉了。算算时间,那群家伙也差不多该到了,她可没了继续和神经质纠缠的兴致,再说了,那是赵暮雨的专业。
周晓川侧头看着安蓝,女孩儿性格的突变让他眼角一跳,感到了不妥。
——是这个味道没有错。
他按下心里面的不安,微微笑着:“挑食可不是好习惯。在正戏开场之前总是要填饱肚子要好一些,还是,你迫不及待地要进入正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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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来啦!
先补完九月的量……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