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得很是气愤,忍不住高声斥责道,“果然,他太阴狠毒辣,居然用这迷心术控制住了这里所有的道士,我见到那些道士的时候,他们个个面无表情,也没有多的话,真是跟僵尸一样,我起初就有些怀疑这些道士不太正常,只有那个叫徐子墨的小道士,他倒是正常一些。”
李大爷的回答,果然印证了我的猜测。
这王树缘不知从哪儿学来的迷心术,这等邪门歪道向来都是很厉害的,很难寻找到破解之法。就像现在,除了他们之外的其他道士,都被王树缘给控制住了,我和李大爷只能孤军奋战,情形十分不利。
“那李大爷,你当初为什么就不管管呢?这个道馆原本就是您的,你才是这里的馆长,却被自己的师弟用这样见不光的法子给占了去,您难道就甘心吗?”我十分不解,忍不住出声问道。
这样不公平的事情,如果发生在我的身上的话,那么无论如何,我是断然不会轻易放过他的。我必定是要为自己争一口气的!
谁知,李大爷跟着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语气颇为无奈,“小丫头,你以为我不想救那些小道士吗?只是,这迷心术,不是你想破解,就可以轻易破解的,要是真这么容易的话,也不会让我那师弟得逞。”
原来这中间,还有这样的无可奈何。只是我也能猜到,王树缘布局多年,他所创下的成果,显然不是我们一朝一夕之间就能扭转的。
“那究竟要怎样?才可以解除这些道士们身上中的迷心术?李大爷,您要是相信我的话,我愿意帮忙,并且还愿意助您一臂之力,帮您夺回这个道馆。这个道馆本来就是您的,您才配当这里的馆长。”我诚恳地望着他的眼睛,信誓旦旦地表示愿意出手相助,“当然,李大爷,您也知道的,我现在的法术还没有完全找回来,但是,只要是我力所能及范围之内的事情,我定当效劳,在医院里面,要不是有您从旁相助的话,兴许我也是就死过好几回了,现在终于有机会,可以让我为您做一点事,我自然是乐意之至。”
李大爷似乎没料到我居然会这般的坦诚,还向他提出了这样大胆的建议。联手夺回道馆,这个提议听上去的确充满了十足的诱惑力。
他仔细想了想,眉头仍旧深锁,枯瘦的手无意识地捻着胡须,神色隐隐有几分踌躇。看得出来,应该还是有很多的顾虑。
当然,他的顾虑,我多少也能猜到一些。比如,他现在已经受伤,急需要找个僻静之所好好地静养一阵子,此时若是再大动干戈的话,定然会加重他身上的伤势。再来,就算加上我一个,合我们两人之力,也未必就是那个王树缘的对手。万一再被他用迷心术控制了,那岂不是雪上加霜,更加凄惨!
可是,连我这个局外人都要替李大爷感到不甘和不值,作为本人,他难道就这样甘于受制于人?想必答案必然是否定的,我用越发热切的眼神望着李大爷,神采奕奕地开口道:
“李大爷,我们大胆试一试吧?不大胆一试,怎么知道能不能成功呢?何况不看别的,您就是看着这些道馆里的道士们,他们成天一个个这样跟个傀儡似的,没有自由,没有自己的意识,要他们杀人,他们就只能是杀人的工具和利器,这样的他们,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如果不唤醒他们的意识和良知,那他们永远就只能这样受制于人,跟那些医院里的死尸,又有什么两样?这些道士里面,相信大部分都是您曾经手下带过的吧?您就真的忍心看见他们这样而不管?”我不禁为这些道士们所受的悲惨遭遇而扼腕叹息。
原本有血有肉的活生生的人,却在王树缘用邪门歪道的控制之下,变成了一具具空洞无神的傀儡。如果这样的遭遇发生在我身上,简直是我所难以想象的!
或许我还是太过年轻,见到这样不公平不光彩的事,还是忍不住会想要去插手一把,哪怕自己是力不从心,也不甘心。说白了,其实想想,自己也是有些自不量力。现在的我,连自保有时候都成问题,还谈何想去帮助别人?
我自嘲地一笑,却依旧秉承着心中的几分期盼,抬眸目光炯炯地注视着李大爷。
李大爷低着头不说话,维持着默然不语的姿态,这让我渐渐感到有些灰心,甚至绝望。
难道,就因为一次的重伤,以及意外的失误,就让李大爷这样身怀异术的道长,也从此一撅不振了吗?
就连他也要屈服于王树缘的控制之下了吗?
“算了,李大爷,您要是顾虑重重的话,就当我什么也没说,您在这里安心养伤就是……”末了,我沮丧地低着头,发出一声叹息。
现在这个时候,如果我还苛责于李大爷的话,认真想想,是不是也有些不近人情?我开始自我反思起来。毕竟李大爷年长,他走过的路,见过的世面,比我这个小娃娃要多得多,他有他的顾虑,有他的谋划,这都是我这个年纪应该还不能理解的。
他有他的打算,而我不能只凭借一时冲动,便打乱了他的全盘计划。
这些道理我都理解,可是心底还是涌动着几分不甘。
我正沮丧地打算要离开,谁知这个时候,李大爷却忽然出声叫住了我,“小洛,你等等!”
我不解地回头,躺在床边的李大爷,目光沉沉地也正看着我。
“小洛,你让我看到了年轻时候的自己!”李大爷意味深长地回了一句风牛马不相及的话,染尽沧桑的面孔上,闪动着非凡的光彩。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他却已经自顾自地接着说道,“的确,我不甘心,其实一点也不甘心,怎么可能就甘心了呢?这个道馆本来就是我辛苦在打点一切的,大到馆里的大小事务,小到这些小道士们的安排和一日三餐,我把这里,当作我自己的家一样,把这些小道士当作我自己的徒弟一样,可是,突然这一切,都成了空,都被我那个师弟夺了去。我这个师弟也很厉害的,不然的话,他也学不会用迷心术这样的禁术,去控制道馆里的道士,命令他们为他办事,以达到他不可告人的目的。“
低缓的嗓音里,浸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心酸。李大爷定定地望着我,面上写满了痛苦之色。
我想了想,李大爷应该多少还是有些忌讳这位师弟的。
另外,师出同门,他大抵也不想直接撕破了脸,将师兄弟之间的关系,恶化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所以当初才愤而选择出走,不再与自己的师弟争执抢夺。
单从这一点上来看,我还是很敬佩李大爷的,但心中也隐隐有些忧虑。
“李大爷,那现在他们口口声声说为了庆祝您回来道馆,特意为您办了洗尘宴,这洗尘宴会不会就是鸿门宴?只怕他们这次心怀鬼胎,又想出什么不可告人的法子来陷害您呢?”我担心的,就是现在李大华身上还有伤,本来选择道馆是想回来这里静养身体的,可现在看来,这里并非是什么清静之地,而且搞不好,李大爷在这里还会再招来杀身之祸,我自然是不放心把受伤的他,一个人放在这里不管独自离去的。
“该来的,始终是要来的,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李大爷又重重地叹了口气,神色显得有些憔悴。
“那要不,咱们就借口称病,身体抱恙,不出去总不会让他们如意吧?”我想了想,见李大爷神态恹恹,顿时出言建议道。虽说这个方法只是缓兵之计,可这也是当下最直接的办法。
“没用,你以为他们办不了这个洗尘宴,就会善罢甘休吗?不,不会的,办不了洗尘宴,他们还会想别的法子,早晚都会想着要来对付我的。”李大爷此时神情除了无奈之外,还有几分的颓然。他勉强地扯起唇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苦笑。
往昔的一幕幕如浮光掠影般在他眼前闪过,当年那个小小的孩子,如今却依旧长成了如此狠毒的心性!
同是师兄弟,没想到,那人却一路相逼,这是要把他往死路上直接逼死的节奏么?
他已经让出了馆长的位置,也让出了这间道馆,而现在回来,也是迫于无奈,只是回来养伤一阵子,在这里住一段时日而已,饶是这样简单的要求,那个人就容不下他吗?
心中一连串的疑问激荡,李大爷由于心绪激动急急咳嗽了几声,原本无波无澜的心中,泛起不忿的情绪。
“那看样子,我们还是得提前防范一下,免得到时候交手起来被动和吃亏。”我连忙拍了拍他的背,却是不免担忧道,我现在的法术,还没有恢复,以使出来的力量,也还控制不好,偶尔不灵光的。
“放心吧,我现在身上的伤,已经好了很多,说起来还得感谢你这丫头的师傅,就是那个裘婆呢,要不是她肯出手医治,我只怕现在还在重症室里面没出来呢。”李大爷缓过一口气,心性到底宽广,自己马上就要面临未知的危难,却还要耐着性子安抚我,让我不要过份的为他担忧。
“嗯,我这师傅,别看她平时面冷,可她实际上是个法术很高也很热心肠的好人,这次,就是她老人家算准了我命中的这个劫难,知道我在这时有一劫,她老人家才主动出村下山,然后赶来相助的。”说起我这个师傅,我这个当徒儿的,自然是滔滔不绝,一连串的好话溢于言表。
“合我二人之力,现在就算我们不是师弟的对手,但是,他若是想要害我,只怕也没有那么简单,现在已经不是当初,我识破了他险恶的嘴脸,表里不一的假面工夫,无论如何,定是不会再轻信于他,不会再上他的当。”对于当年的往事,李大爷还是不习惯说得太多,毕竟这也算是道馆里的丑闻,算是家丑,所谓家丑不可外扬。他也只是粗略地带过,看他神色间的那一丝黯然,我也不忍再去揭他心上的疮疤。
只是,当事人未必就这样想。
我和李大爷又谈了会儿话,李大爷这才重新撤下了屏障,正准备休息之时,不料外面又有道士在门口禀告。
“师兄,您是不是已经醒了?若是醒来的话,劳烦师兄出来一趟,外面的洗尘宴已经办得差不多了,馆长和众位师弟们,都等着师兄过去呢。”那道士居然不依不挠,继续来‘叨扰’,也不嫌麻烦,大有一副守在门口不走了的架势。
我望了一眼李大爷,有心想要替他出来打发了这道士走人,只是在我还没有来得及开口打发那道士时,李大爷却已经出了声,“那就有劳师弟们了,我洗漱一下,马上就来!”
我顿时满面错愕,急急地看着李大爷,却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和屋外人的交谈。
外面等着回话的那道士,再次笑吟吟地奉承了一句,这时才似乎满意地离去。
待到外面的脚步声远了,我才低声问向李大爷,“您真的决定要去吗?怕只怕,他们会在洗尘宴上面做手脚,比如在吃的菜做的饭里面下毒之类的,简直就是防不胜防,像这种见不得光的小手段,简直太多。”
如果你面临的对手,是一个阴狠毒辣的人,那么,你要相信,没有什么下作的事情,是他做不出来的,当然,只有他想不到的,没有不敢做的。
而此时,李大爷的这位师弟,恐怕就是这样一个为了达到一已目的,会不择手段的人。对于这样阴险的人,不得不防,恐怕也算不上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吧。
让李大爷一个人孤身涉险,实在太过危险,毕竟那个王树缘微笑的外表下,暗藏祸心。
“那我跟您一起去吧,最起码,多一个人,也能多一份自我保护的力量。”我提起了十二分的警惕,双目炯炯有神,主动表示愿意一同前往。
李大爷看了看我,最终点了点头,欣然道,“也好。”
说是重新洗漱,其实李大爷就是重新换了一身衣裳而已,他回来的时候,是在外面穿的那些和普通的老头一样的衣服,只是,这回为了赴这洗尘宴,居然更换了一身这道馆里的道袍,看起来就和外面那些道士穿的没什么两样,宽宽大大的。
看惯了李大爷简单朴素的衣着,乍一看见这样宽袍大袖、仙风道骨的他,我不由得呆了呆。
“李大爷,您这一身的着装,看着还真……”我想说真不习惯,但是话到嘴边,又陡然止住。
其实我认识的李大爷,他原本就是个道士,而道士就该穿成这样,不是吗?只不过,他离开了这个道馆,在医院里工作的时候,看起来和普通的老头没多少区别,以至于让我已经渐渐淡忘了他原本的身份。
“这是我原来遗留在道馆里的道袍,只是想不到,这次回来,居然还能有机会重新穿上它。”重新穿上道袍的李大爷,陡然像换了个人似的,眉眼间含着几分笑意,抬手间竟然也有一份仙风道骨的气质,看得我不由心生几分感慨。
或许像他这样的人,其实不该流落在外面的繁华都市里,他与外面繁华都市里的一切,看起来是那么的格格不入,而只应该安安静静地守在这僻静的道馆之内,专心地修炼,带徒弟,打理这个道馆的一切。
只是后来由于师弟导致的变故,才迫使他的人生轨迹出现了变化。如今他又一次回到了人生的正轨上!
“走吧,他们应该等着急了!”李大爷坦然去赴约,哪怕前路等着他的,是未知的险境,他也没有退缩的机会。
马上即将面对的,只是他的师弟而已,他降服了那么多的阴魂鬼怪,难道还会畏惧自己的师弟吗?
其实他当年决意离开这间自己苦心经营的道馆,避到外面去,无非就是选择了逃避,避开这一切,原本以为自己不会再回来这里的,想不到,命运使然,他最终还是回到了最初的地方,或许这就是他的宿命。那么这一次,他将不会再选择畏首畏脚地继续逃避下去!
他避开的这些日子里,这个道馆里什么也没有改变,这些道士也还受着那个人的控制和摆布,继续麻木不仁,人不人鬼不鬼的活着,哦不,连活着,都不算,因为他们没有自己的意识,更没有自己主观的思想,甚至连判断最基本的好坏与是非的能力都没有,说白了,就是跟几具死尸没有什么两样。
他们这样行尸走肉的生活,让李大爷看得倍感痛心。这些可都是当年他手下带出来的徒弟啊!都是和他一起在道馆内融洽相处的弟子朋友啊!如今却被他那丧心病狂的师弟,全都控制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