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先生便在这里等着吧,待恩央进这雾中去看看。”她转头向荀旭嘱咐着,在看见他面带忧色之后,又不免多解释了一句:“荀先生不必担心,这样的大雾,恩央虽是破它不得,但若说要困住恩央,它也是不能够的。恩央现在进去只是想看的更分明,若真是海神发怒了,也好能够替你们去劝慰几句。”若是想看的更加清楚,就必须要深入这片最迷糊之处。
听了恩央的解释,荀旭仍是不放心,但苦于无他法,也只有点了点头,口中仍不忘叮咛着:“那便要恩姑娘自己多加小心了,不要勉强自己。”救不得满城之难纵然是遗憾,但若是因此折损了自己,该叫荀旭心里又是怎样的忏悔懊恼。
感激的看了荀旭一眼,恩央这才莲步轻抬的走入了水中,只是她这一脚踩下,却并没有没入水中,碧波滚滚的海水仿佛化作了如大地般坚实的所在,将恩央稳稳托起,竟让她平平的走在了水面之上。海风吹着,水面依旧是浪打浪,但恩央附近却是无一丝的浪花,衣衫裙角都没有被沾湿,飘动着翻飞在空中,随着她莲步轻移的慢慢融进了谜一样的大雾之中。
而一边的荀旭却是看的呆了,他之前只是觉得恩央神色清冷不容靠近,因此就算是她容颜绝色,对他也是并无吸引之处,直到方才那般,他才发现恩央如若不是清冷,便就是配不上那绝色的容颜了,她骨子里的清冷疏离是不容置喙的,只有这般卓然而立俯视天下的身姿才是最适合她的,那种身处风浪却依旧是巍然挺拔如松的傲骨,哪是一般人可及的。
可惜,这样孤傲的女子,只能是越孤傲越疏离,越清冷越寂寞。
在看见恩央的身影消失在大雾之中,荀旭遥望着雾天之间的混沌半眯着眼,冲着虚空唯有是一叹,别有深意的摇着头,脸上没有表情,但嘴角却是紧抿着。
这时的恩央已是彻底的进入了那漫天的大雾之中,只觉得是一片朦胧,四周皆是有浓厚白稠的雾气,将她完全的笼罩在其中,已然是分不清方向了。恩央一开始只是直直的向前走了,却在走了不久之后,发现身边的景象始终未曾有过变化,一样的大雾漫天,一样的除了大雾便就什么也再没有。
停下了脚步,也许是因为浓雾晃眼的缘故,恩央眼睛感觉到阵阵疲累,她将浅眸低垂阖上,却随即又是感觉到一阵阵晕眩席卷而来,来势凶猛,直让那涉水浮波之上的纤细身子踉跄着后退了好几步,恩央只得连忙睁开了眼睛,在稳住自己身子之后,微微的低身,试图甩掉脑袋里眩晕的感觉,此时她的眼前仍是有些眼花,再加上眩晕造成的恶心感,恩央捂住了嘴,强迫自己忍住不适,却仍是觉得一阵恍惚。
那如银铃般的歌声,便是在这时幽幽的传了过来,清扬婉转悠长绵延,穿过了迷障一般的浓雾,飘到了恩央的面前,便如一阵仙乐动听,也及时替恩央驱走了折磨她的不适之感。
站起身来,恩央整理了发丝白裙,因为方才的踉跄,裙角已经不小心的沾了不少的水了,显得略有些沉重,恩央伸手拧了拧,再将裙角展开,抖平了褶皱,这才又重新站直了身子,深深的吸了口气,之前伴随着她的晕眩已经不再,眼前虽依旧是大雾一片,但已经是不觉得晃眼了。
而那歌声,仍是再继续,仿佛是在指引着恩央过去。
恩央听出了歌声便是从不远处传来的,她顺着那方向望去,浅眸努力的睁大,认真的看着,竟看见在那不远处的迷雾之后,隐隐约约有个人影模样。恩央定了定神,轻咳了几声才开口问道:“请问可是海神大人,多谢方才的出手相救,小灵白蝶恩央,特求一见。”虽是客气谨慎的说着,但她语气除了清冷,更多的还是不卑不亢。
然而对方却是并未回答,恩央如此重复问了三遍,均是未有答复,只有那歌声始终在持续着,绵绵不绝盘旋于周遭浓雾翻滚之中。
踌躇着思索了一番,恩央还是决定要上前去看,轻轻小心的走着,浅眸仍是一动不动的看着对面隐约朦胧的人影,慢慢的走进。
其实这段距离并不算远,但恩央却是走了极长的一段时间,所以在她终于走到那人面前时,她没有惊讶,只是浅浅的舒了一口气,将胸口因为紧张而绷紧的状态解除掉了。
那只是个女子,斜倚在一小块礁石之上,女子穿的衣服便也同恩央一般,素白无花,却是已经全数被海水浸湿了,有些地方还滴滴答答的向下滴着水,这样的衣服穿在身上应该是很不舒服的,但女子好像并不在乎,神情坦然。
见到恩央走了过来,她停止了唱歌,首先对着恩央抿嘴一笑,一边抬手挽了一下耳边的散开的发丝,这样的动作也让恩央得以看清她手的颜色,那是一种病态的惨白,便如同她的脸色一般,惨白而没有血色,伴着她身上的白衣,以及紧紧围绕在身边的白雾,她几乎要与之融为了一体。
这样的女子,绝非人类。
恩央在心中思量着,虽是知道她不是人类,但却又判断不出她是否为这一方海神,所以还是谨慎的开口问道:“请问,姑娘是?”
微凉的海风依旧是吹着,将恩央的声音不住的搅动着,听上去有些重叠浑浊,这里的浪花已不比方才的岸边,已经是很大一朵一朵的了,一个拍着一个的滚过,但均是依旧沾不得恩央半分。
然而女子回答的声音却未被海风影响,依旧如她的歌声那般清脆,她说:“我啊,便是你梦中之人啊。”狡黠一笑,她竟然纵身一跳跃入了水中,在碧蓝的海水中轻灵的游了起来,时不时的还露出头来娇笑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