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烈看着林天白的身影消失在密林深处,生出些欣慰,心想林师弟果然还是听他的,能离了这藩篱最好,他也不想待下去,只是为了报仇,他什么都能忍受。
想起这几年两人的情谊,往后却是连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自己又将是一个人,不,一头僵尸,孤独的面对自己的仇恨。
往后,他便真的仅仅为了仇恨而活着了。他跪伏在地,双爪掩面,身子剧烈的颤抖着,无比的痛楚,无声的干嚎。
天阴了下来,山间开始弥漫灰雾,从视野所及之处开始,仿佛一幅图画中的景象在时光回溯倒流中不断的消失,最终,都变成一派隐隐约约的灰蒙蒙。
僵尸是看不清这个世界的,眼珠子睁大了,也只能看到眼前蒙昧的一片,可拓跋烈明明的看到了心爱画卷的消失,如同失去了无比宝贵的东西。
明天若是能出太阳,洗砚峰也好,冥水派各大主峰也好,山脚下也好,都会重现那副画卷,只是正午刚过,灰雾便会吞噬一切,这里没有黄昏,只有蒙昧,然后便是黑夜,这是冥池山脉独有的气象,阴暗、压抑、煎熬,这是冥修们的乐园。
林天白早就习惯了在灰雾笼罩的山林间穿行,也能看的更远,他虽然无法进阶,但天赋还在,总能趋利避害,有惊无险的在充满着未知危险的冥池山脉来去。
山脉中有强大的妖兽、神秘物种、幽魂以及隐士冥修等等,各种危险,尤其是为崇山峻岭所包围起来的绝地,更是充斥着危险的气息。
从冥水派方向进入的绝地,地势并不雄奇,而是略微缓和,但弥漫着浓重的灰雾,这灰雾能够迷惑人的心神,且有着神秘的力量,限制了修士的御空飞行。
就连筑鼎境甚至是丹藏境的修士也不敢贸然在灰雾中乱闯,更何况灵源境都没到的林天白,他浑身泥泞,衣袍与内甲破碎不堪,鲜血斑斑,长发散乱,咬牙调息,显见已是经历了数番生死搏杀。
先前他有进入过灰雾的经历,但只是在边缘浅尝即止,但其中的凶险深有体会,那种发自灵魂的恐惧,让他刻骨铭心。
未知的凶险固然可怕,但最让他从骨子里感到恐惧的,却是绝地深处隐隐传来的熟悉感,那种熟悉感仿佛能穿透他的灵魂,穿透他的前世今生,灵魂深处的悸动与战栗告诉他,那里头的东西很危险。他清楚的知道苍幽大陆是个完全陌生的世界,这个世界的修士也从未听说过他之前所在的弥罗星域,这个世界显然不可能有他所熟悉的东西,那到底是什么?
除了恐惧,他也隐隐感受到了一些其他的东西,具体是什么,他并不清楚,上次他毅然决然的逃离了这里,但现在他破釜沉舟,只求一搏,打定主意要进去看一看,那仿佛在召唤他的,到底是什么?哪怕再凶险,只要有机缘,他也认了。
他现在是彻彻底底的亡命之徒。
他略微调息了一番,再不迟疑,收敛心神,便往那灰雾中钻去。
循着水声,也不知穿行了多久,忽然眼前一亮,抬眼看去,灰雾之后别有洞天。
此地许是强横妖兽盘踞之地,故而并没有阴雾尸气,但瘴疠之气扑面而来,暴虐血腥的气息灼人心神,即便是冥池绝地外围,但能在这里霸绝一方的,都不是善类,更不是他这样的炼气士能招惹的。
连绵不绝的密林坡岗,遮天蔽日的参天大树与藤蔓,寂静的吓人。
林天白静静地站立片刻,连一声鸟叫虫鸣都未曾得闻,仿佛这里没有任何的生灵存在,但妖异的气氛中无比浸透着恐惧的气息,有一头绝世凶物正在沉睡之中。
他小心的绕着原始森林而走,他先前闻着水声而行,也是刻意地想要避开那些强横无比的神秘物种、幽魂、隐修等,逐水而居的大多是妖兽,而妖兽,是他从心理上最能接受的敌人。
这里各有各的领地,他最好的选择是准确的找出领地的边缘,巧妙的穿行而过。
他上次来到这里,便是打着这个念头,却被一群游荡的古矮巫族尸傀所发现,差点将小命交代。
在绝地外围,这些侏儒干尸已经算是较为低阶的存在,但每一个的实力都在灵源境初期,更何况它们总是成群的活动。
这是片呈椭圆的原始森林,中间是一座并不高耸的山峰,那头绝世凶兽大概就盘踞在那里,心头有些压抑,他在最外围的林地中缓缓行进,不敢离河流太近,河流中同样有凶猛的妖兽,感受不到有危险的存在,他小心地寻找着此行的目标天星草,同时也不愿错过任何的机缘,在绝地之中,并不缺少天材地宝,就看有没有那个命能取到。
他始终在方圆数里的范围小心翼翼地查探,整个人没在草丛之中,高度戒备,这里到处都潜伏着凶险,说不定脚下的一棵草都含着剧毒能要去他的命。
人类能够在诸天万界都能占据一席之地,实属不易,不管是弥罗星域还是苍幽大陆,无数先贤大能硬生生用拳头打出了人类修士的一席之地,留下无数可歌可泣的传说。
林天白感慨自身修为的弱小,在这绝地外围也寸步难行,不由对那些先贤大能无比神往,倒也生出些豪迈情怀来。
一番搜索下来,也不知过了多久,低头看着手中三株天星草,他暗叹一声,看来还需要进一步深入才是道理,只是凭借他的实力,往前一里都凶险无比。
只听得远远传来破空之声,抬头望去,数道流光飞也似的掠过,径直往绝地深处而去,瞧这遁光,竟有丹藏境修士在其中。
他将身子隐在大树荫下,只盼这些修为高深的修士千万别发现他,他很清楚他目前的特质容易引起尸修的觊觎,万一被人家抓走变成尸奴,那就糟糕的很。只瞧刚才那几名修士肆意地低掠飞行,便是狂浪狠辣之辈,想必修为高深到横行无忌惯了。
他靠着树干低头喘息,对那几个修士甚为不满,这么大的声势,不知惊起多少邪恶存在,他再想悄无声息的往绝地深入,却是万万不能的了,不由心头郁结,恨恨不平。
修士是逆天争命,还是低调些好,如此张狂,定无善果。
这冥池绝地之所以被称为绝地,不是没有道理,这数千年来,不知吞噬了多少道行高深之辈。数百年前冥水派掌门李延年壮年之时便迈入神胎境,极有可能进阶炼虚境,成为冥池山脉有纪元以来第一人,带领冥池山脉崛起于幽蛮古域,不过冒险深入冥池绝地,一去不回,直接导致当时盛极一时的冥水派沦落为二流门派,至今给后来居上的冥池山脉第一大派洞冥派压得喘不过气来。
这数百年来,整个幽蛮古域有无数修为高深之人抱着侥幸心理,冒险进入冥池绝地寻找天材地宝,虽然有不少人满载而归,但进的多出的少,这冥池绝地已不知吞噬了多少修士生命,凶名远扬。
刚才那几名修士如此张狂,真是死字不知道怎么写。
他愤愤的腹诽几句,见遁光去的远了,直起身来,便要往相反的方向而去。
“你这人好没意思,人家刚才救了你的命,却连声谢都没有。”
一个稚嫩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却如惊雷一般,着实将他吓了一跳,惊恐之余居然连滚带爬,差点摔个嘴啃泥。
强忍住刺骨的恐惧,定睛看去,却是一只带着粉色花冠的花精灵飞舞而来,立在了他的膝盖上,许是这巴掌大小的花精灵一付绝美的女童模样,让他略为平静了些,却依然后怕不已,若是敌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边,只怕早就没命。
这让他对这花精灵刮目相看,又看不透对方的修为,更加觉得对方无比的神秘,虽然花精灵属于天性善良的物种,但他仍然小心戒备。
花精灵见了他狼狈模样,扑哧一笑,露出天真无邪的少女神情,眼睛弯成月牙儿,如宝石般熠熠生辉,简单、干净、无尘,轻易就穿透了他的内心。
忽然间,他发现花精灵如粉色花瓣一样的嘴唇,竟然比花儿还娇艳哩。
这让他略微感到安宁,忘记了方才的惊惧,“你,你是在与我说话么?”
花精灵粉色花瓣一般的嘴唇撅了撅,耸了耸鼻子,扑闪扑闪大眼睛说道:“除了你,还有别人?哦,或许有,有也被我杀了吧。我杀人太多,记不清了。”眼中满是童真的无辜,仿佛在说着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般。
林天白一惊,头猛地往后靠,却撞在身后的树上,痛得呼出声来,看着花精灵笑得花枝乱颤,虽然为树叶与花瓣织成的衣服所包围,却曲线玲珑,妙态毕露,与清纯童真的容颜迥然不同,想到她刚才的话语,意识到对方身为寿命极为绵长的精灵,只怕已经是几百岁的老妖怪,不由为自己刚才为对方稚嫩的声音轻易迷惑而恼怒。
花精灵轻笑着,飞舞起来,在他的眼前缓缓的转了几圈,张开的手臂修长灵动,光洁的肩膀有着极为优美的线条,但林天白的心神却全被飞舞裙摆下从足踝到膝盖那一段如出水芙蓉般的小腿所吸引,浑然天成,光耀夺目。
好一个漂亮的精灵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