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马山也太过蛮横,直接就给他指定马钧为主人,想必是吃定他只能忍辱接受,无力反抗。
但今日林天白偏偏就不会让马山等人如愿,他的确是头蝼蚁般的卑微存在不假,但是真要撕咬他,只怕连牙都要崩了。
林天白本打算将契文毁去,心想也不能就这么算了,促狭心起,将炎魔僵尸所遗的精血抽出一小丝,注入契文之中,一阵祭炼,只见那契文闪过一阵血红光芒,便流星般的往外飞去。
正在某处洞府内闭关修炼的马钧心神一动,想到今日他父亲跟他说的安排,以为是尸奴契文成了,想到林天白终于成了他的尸奴,忍不住开怀大笑,仰天挥舞着双爪,绿色长发披散在幽青色的脸上,可怖非常。
只见得一道光芒破空而至,瞧得分明便是那道契文,狂笑连连,伸手一招,便要将契文捞到跟前,却不料周围一阵波动摇撼,契文当空炸开,无数灵力湮灭成黑洞,他心神仿佛受到重击,如同撕裂一般,脑袋都差点炸开,神识却是受到了巨创,契文爆开之威则使得他变得坚韧的僵尸之身也割出数个大口子来,连骨头都打断几根,手臂歪斜耷拉着,狼狈无比。
炎魔僵尸的阶位太高,马钧根本就无法让精血契合,这是法则之力的反噬,或者称为劫数,也是天道在警告所有修士,不能做太过逆天之事。
马钧哪里知道会有如此灾难,重创之下,本来接近凝聚成功的灵源也溃散开来,顿时昏死过去,僵尸事不知。
林天白此刻也不知道他的恶作剧居然会有如此后果,蒙混过关之后,见老执事不再理他,便施施然走出了录事副殿。
他虽然入了内门,却不是正经弟子,自然没有自己的修炼之所,而是要自行到主人那边去报道。
总不见得真到马钧那边去?他摇着头,带着好奇的眼光在内门之中停停走走。
大概是都不想管俗务的缘故,这内门之中反而不如外门井井有条,连掌教都不愿多过问,可想而知。
只要有个名分,就能掌握修炼资源,只管修炼,不顾其他,这些人高高在上惯了,哪里管其他人死活。
进入丹藏境之后,有望继续进阶的,都出去修行了,尤其是三重二十七转之后,凝聚五行丹气都要到各处五行之气富集地区历练,或是去大观院修行,或是闭关。
这内门之内到处走动的,反而看不到精英存在,都是些无望进阶或是平庸之辈,见了人也是漠然视之。
林天白很是无趣,想到拓跋烈正在冰瀑洞受难,便下了主峰,往冰瀑洞而来。
这冰瀑洞千年之前乃是一处广寒水精富集的灵地,专门用于丹藏境丹水期弟子淬炼丹水之用,只是广寒水精耗尽,此地便废了,成为了一处冰寒洞穴,专门用于惩罚犯错弟子。
到得冰瀑洞前,只见一条大汉方从洞中出来,一脸凶相,见了林天白,虽然为他尸奴的身份诧异几分,身形仅是一滞,眼睛朝天一翻,冷哼一声,别转头就走。
林天白也认得他,此人正是当初与吴剑一同入门的族兄吴明,相貌倒是与吴剑相近,粗粗壮壮,只是性情截然相反,这吴明目中无人惯了,对吴剑向来颐指气使,先前对与吴剑交好的林天白等人也从未有好脸色。
只是不知又为了何事,来找吴剑的麻烦?
拓跋烈此刻顾不得静修,正安慰吴剑。
原来,吴家也是依附冥水派的一个修炼家族,所在的桃源镇近日遭遇了一伙邪修的进犯,死伤惨重,只能向冥水派求援。
吴剑的父亲这回惨死在邪修手中,这吴明前来,自然是通知一声。
吴剑便求着吴明,门派派人前去剿灭邪修的队伍,是否算上他一个,也好为父亲报仇雪恨,却给吴明一阵奚落。
“若是我不被囚在这冰瀑洞中,定然求了长老带你一同前往,如今也是无法。你且放宽心,回去探望母亲与弟妹,报仇的事情不是你能参与的。”
吴剑只恨自己修为低弱,不能护佑家人,想到痛处,往日没心没肺的傻大个哭的跟孩子一般。
“我父亲当年也是冥水派弟子,为了门派任务受伤损了道基,进阶无望,故而才有了些香火之情,能将我送入冥水派修行,为此族中多有责难。这些年他在族中也多受排挤,受尽冷眼,就盼着我能给他争些光,都怪我没出息,是我没用。”
拓跋烈一时语塞,他自己也是背负许多,故而很向往能跟吴剑一样,每天乐呵呵地无忧无虑,没想到这傻大个憨厚的背后,也背负了沉重的责任,人各有命,修行本来就是逆天,不能顺心,若是谁都能进阶,谁都能得道,那么这世道也就乱了。
吴剑抬起头来,热泪纵横,哽声道:“拓跋师兄,我也想转尸修,有没有法子,还请成全。再这么庸庸碌碌地活着,总是没意思,也没脸回去见母亲与弟妹,实在是没脸啊。”
拓跋烈自觉地自己因为变成僵尸之后,坚硬无比的心又软了下来,眼前的吴剑何尝不是先前的自己,他又有什么理由去说服对方。
他自己也是无法再忍受修为受阻的苦痛,恨自己不能变得强大,不能为家人复仇,才横下心来转修僵尸之道。
变成僵尸之后,他的痛苦没有少一点半点,唯有变得更强,才能有所安慰,才算值得。
“难道,你变成了僵尸,就有脸回去见你家人?你是要让你弟妹看看,这就是所谓的修行,修行修到后来修成一头僵尸?我孤身一人,什么也不怕,无所顾忌,你不一样,别再有这傻念头。我答应你,一定会尽快变得更强,一定会替你复仇,一切都有我。”
“我不希望林师弟变成尸奴,不希望你变成僵尸,都是一样的,我不希望你们走我的路,这不是我们应该走的路。”
拓跋烈咆哮起来,青灰色的胸膛不住起伏,附着的冰屑不断地碎裂。
林天白呆呆地站立在石柱之后,看着如獠牙般垂下的巨大寒冰尖棱,看着冰洞之中始终弥漫的白色冰雾,阴风中飘飞的冰屑,心却并不寒冷。
似乎为巨大的咆哮声所震荡,不断地有碎冰咔嚓咔嚓地崩碎,在重又变得寂静地冰洞中回荡着。
刹那间,三个人同时发现了对方,心神巨震,尽皆无言。
拓跋烈方才挥舞的双爪无力的垂下,毫无生机的眸子用力的睁开,仿佛不敢相信眼前所看到的。
“为什么?这是为什么?”
他无力的在喉咙里嘶哑着,林天白最终还是变成了尸奴,这仿佛当头一击,让他过去所一直坚持的东西在破灭。
他真不知道,该怎样面对变成尸奴的林天白,是怜悯,是惋惜,还是抗拒。
吴剑想要安慰林天白,张了张口,却无从开口,想到三个人都是一样的,顿时沉默下来。
一头僵尸,一头尸奴,再加一个人,多么讽刺又奇怪的场面啊。
“你常告诉我,人各有命,这便是我们的命。”
拓跋烈摇了摇头,虽然现实让他无可奈何,却用转修僵尸来表达反抗,他不认命,可是变成尸奴,却是彻底的沉沦,“你们知道吗?我刚变成现在这模样时,我首先想到的,是将来大仇得报寻回妹妹之后,我还能为什么而活着,为了什么而继续修炼。我想想,我还有妹妹,还有你们,这样,我也能甘心。可是,你这个样子,你怎能甘心,我也不甘心啊。”
他用力的挥舞着利爪,咆哮起来,“是不是马钧他们逼你的?他们怎能这样?你答应过我的,绝不认命。我,我找他们拼命去。”
林天白已经不在意自己尸奴的身份,自然不想拓跋烈与吴剑为他悲伤,“我这次虽然阴差阳错变成尸奴,却也遇到了莫大的机缘。也许从前我们都只能任凭命运的安排,但从现在起,我们不会再任人宰割,谁都不能再肆意欺凌我们。”
他再不掩饰修为,磅礴的幽冥之气从身躯之中透出,催动灵力,身体内的灵源迅速旋转起来。
“灵源境,你修到了灵源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