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天白,几位长老让我来问一问你,可想留在冥水派?若是想,便在灰雾升起之前到主峰去领了内门尸奴牌。若是不想,便请立即离开此地。你向往外头的大千世界,冥水派不拦你,只怕,人倒霉起来,别说离开冥池山脉,到不了山脚就会横死。你想清楚了,可与我等没有任何干系。”
一大早,马六甲便带着所谓长老们的决定而来,冷笑着,仿佛在看着一头任凭宰割的家畜。
这所谓的走不到山脚下,便是要他的命吧,这样的威胁也真算露骨。
林天白嗤笑着,漫不经心的挥手道:“不劳你费心,我自会去取了那尸奴牌,又与你何干?”
马六甲阴测测地说道:“你领了便知,看你到时还如何嘴硬,到时候可别哭爹叫娘跪地求饶。”
林天白懒得搭理这等小人,闭目打坐,只当他不存在。
马六甲怒火中烧,很是想不通这姓林的尸奴为何如此不识抬举,等儿子将他收做尸奴之后,定要狠狠教训一番,尸奴是最低贱的存在,这姓林的为何不知什么叫低贱?
冥水派掌教姚北斗如今对老祖宗马山越来越倚重,在许多事务上都多有听取,不过是争一个小小尸奴,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这根本就是老祖宗一人就能决定的事情,这林天白不知道其中的奥妙,要知道了,想必也不会如此。
他咬牙切齿地想着,这尸奴不知道也好,就让他先得意着,等到知道他的命运早已决定,无人能改,才是个巨大的打击。
林天白看着马六甲的背影,满是嘲讽,他如今是有恃无恐。
真要有躲不过的劫数,便任凭劫数来临,这青铜巨门内的存在无论如何都不敢让他彻底死亡,必定会出手,连幽冥金蛤那等视圣阶高手为草芥的无上存在都给镇压,更何况小小的一个冥水派?
他甚至不无恶意的想着,这青铜巨门内的存在每出手一次,便会变得虚弱,彻底消亡了最好。
难道从此当个惹祸精?哪里凶险往哪里去?
他迟疑着,想到这也不保险,万一这青铜巨门内的存在若是沉睡着,无法出手,那么不是糟糕?要不然当初他也不会成为半人半尸的存在,显然这青铜巨门内的存在遇到什么样的状况,就好比兰朵那样。
他忍不住透过神识去看识海内沉睡着的兰朵,侧身卧在一方莲台之上,身上盖满了花瓣,露出红扑扑的脸蛋,满是安详,常常的眼睫毛略微翘起,可爱极了,这时的小精灵实在叫人怜惜,与先前叽叽喳喳的形象判若两人。
此刻他耳中仿佛还在回荡着小精灵的那些古灵精怪的话语,仿佛这些话语能给他温暖,在幽蛮古域这样的地方,充斥着残酷、杀戮与欺凌,人的生命不被尊重,只有心硬如铁,才能在这个地方生存下去,可遇到兰朵这样的温暖,是多么美好的邂逅啊。
他很享受这种守护般的感觉,正如同先前与拓跋烈相依为命的感情一般,能温暖人心,不在遍布的冷酷与血腥中沉沦下去。
拓跋烈被幽闭在冰瀑洞受着惩罚,这让他更加坚定了要助拓跋烈取得大观洞天试炼的决心,继续留在冥水派,只能一味的受马家的欺凌,永无宁日。
他并不怨冥水派的掌教,与马山这个丹藏境八重的僵尸长老相比,他们只不过是些无足轻重、随时能够牺牲的蝼蚁罢了,没有人会在意他们的生死,命运,只能掌控在自己的手中。
他若是想,现在立时便能冲上灵源境二重,但是根基却并不稳固,并不是靠自行苦修领悟而来,故而不断地在夯实根基,虽然这样做会使得将来渡劫时难度增大,但根基稳固,反而不甚凶险。
离灰雾升起还有数个时辰,他抓紧时间在修炼,也在调整状态,不断地抽取炎魔冥珠与幽冥金蛤所留精华,不断的灌注到金符之中,不停地祭炼,同时心神也浸透在金符的每一道禁法之中。
到了此时,他才开始一道道的禁法加以揣摩领悟,之前是依样画葫芦,囫囵吞枣,现在则是在消化,一旦彻底掌握领悟了这些禁法,祭炼起来也就要快些。
若是不能领悟,如此强大的上古仙禁所化金符就只能成为法宝灵器一样的存在,顶多成为本命灵符,而领悟之后,则能够通灵成为神识的一部分,能发挥出最大的威力。
他首先参研祭炼的是碧血禁,此禁法由一百二十八道禁法组成,在整个金符之中算是微不足道的一小部分,但是他要是真能彻底掌握,受益匪浅。
修士大多以符箓、法宝灵器、阵法、傀儡与法术、咒术、巫术等术法对敌,极少用禁法,禁法主要是用于组成禁制,用来封印或是破封印。
这上古仙禁却颇为神奇奥妙,不乏用来对敌攻防之术,甚至有些辅助之术能够在炼器、炼丹上用到,简直就是一部仙家典籍,他此时还无法尽数领悟,也无法尽数使用。
幽冥金蛤与猿老白留在他体内的力量,虽然能让他将金符整体动用几次,但用一次就少一次,只能作为保命之用。
尽心祭炼金符,慢慢参研推演碧血禁,成为他当前的要务。
到了正午,望着半山腰上许多屋舍升起炊烟,才知道到了用膳的时候,只是自己是尸奴一头,已经不需要再进食,不禁哑然而笑,只觉得此刻才算彻底的接受了自己尸奴的身份,没有了先前的不甘与怨气。
灵源境与筑鼎境修士与炼气弟子不同,只需要食用少量灵谷、灵果、灵兽等膳食,加上吞服丹药便可,要到了丹藏境之后,才不需要任何的进食,只需要吞服丹药。
他这是提前享受了丹藏境修士的待遇,他自嘲的摇头而笑,往山下而去。
他还从来没有资格上过冥水派内门所在的冥水峰,此刻上来,却并没有任何的欣喜,他知道等待着他的,是怎样的一场狂风暴雨。
他本来可以不用上来,但是为了拓跋烈,他还是选择了留下来。
冥水派有三个外门,但这主峰之上,还没有洗砚峰上头热闹,冷清无比,并没有大派风范,有的只是萧索与冷漠。
从山门上来,到录事的副殿之前,只见到寥寥数位修士,都是行色匆匆,仿佛身边的都是陌生人,没有人会停下来与人寒暄。
远处有几处散落在山林间的殿宇,都零零落落,自称体系,更有几处有禁制存在的洞府夹杂其中。
对于内门弟子来说,生活就只有两个字,苦修,当然还有另外一件事可做,那就是外出获取修炼资源。
带领林天白前来录事副殿的轮值弟子也是极为不耐,将他带到殿前,便匆匆而去,也不言语一声,林天白只能见怪不怪。
外门弟子不能进阶,极有可能成为尸奴,而内门弟子不能进阶,也有可能成为尸奴,或是沦为最底层的存在,灵源境的想要筑鼎,筑鼎境的想要进丹藏境,争先恐后,谁落后了,就要给踩踏。
接待林天白的是一位老年修士,老态横生,须发皆白,乃是筑鼎境六重修士,寿元去了大半依然不能进入丹藏境,多半今生无望进阶,只能被发配到各个处所充当执事,管理俗务。
林天白见这老年修士已经散发腐朽之气,却依然执着的在捧着一枚功法玉简修行,神识大半沉浸在玉简之中,似乎玉简中的内容无比吸引人,一边阅读参悟,还一边指挥着他取一张测试修为的符箓。
林天白倒是服帖这位执事,真是老骥伏枥,如此忘我,还能分心二用,看来是给磨砺出来,谁都不甘心发配在这里为俗务所牵绊啊。
他也不想尽数将修为露底,而是略为压制,将符箓的禁制爆开,灵力波纹散开在符箓上形成印记,那老执事半只眼睛瞄上半眼,点头道:“不错,果然是灵源境修为,功力还算深厚,倒是天赋异禀。”只说了这两句话,便不肯多说,仿佛浪费了无数光阴。
示意他在簿册中的金符页上写下姓名,并留下一滴精血,老执事捧着玉简到里头片刻,拿了一块令牌出来,往他手边一丢,林天白一看,写着九五二七这四个数字,心中一阵哀鸣,这便是他往后的代号了,看来尸奴的地位极为低下卑微,这是不假的了。
将铜质令牌放好,老执事又丢给他一份契文,示意他在上头用精血祭炼,林天白一惊,暗道终于来了。
那老执事见他愣着,也不以为意,随手扔给他一张黄符,原来是一份手书,看到落款是马山,果不其然,内容便是让录事副殿的轮值执事直接让他将尸奴契文签了,从此之后便归属于某人,这某人便是契文上所写的马钧。
哼,这还真当他是鱼肉,任凭摆布了。
林天白暗用禁法,顿时破开契文上的封印,里头一滴暗红的弥漫着幽冥之气的精血,想必只要自己用精血祭炼,从此之后,便只能奉这滴精血的主人马钧为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