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当日,温淼淼隆重出嫁时,华婼才刚刚睁眼,眼前的人,不是殿下,不是摄魂,而是语气糯糯的鹿儿。
“姑娘可是醒了,一直说着胡话,可把奴婢吓坏了,宫里御医来了无数次,终究是没能看出姑娘是什么病,不过,好在终是醒了。”鹿儿笑盈盈道。
华婼虚弱起身,道:“外面好吵。”鹿儿喜笑颜开,道:“姑娘不知道吗?今日是温宰相之女的大婚之日,迎亲队伍会从我们小院经过,姑娘愿意去沾点喜气么?”说着,准备扶华婼下床。
华婼嘴唇苍白着,浑身抖个不停,却强忍着在鹿儿的搀扶下,披上了外衫,慢慢踱到门口,眼神冰冷的看着迎亲队伍经过小院。
队伍行驶到一半,却突然停住,中间的喜轿也突然落地,温淼淼踏出喜轿,掀开盖头,往华庭这边走来。
鹿儿不知所以然的看着温淼淼,华婼却眉毛一拧,扭身欲走,温淼淼叫住华婼,轻声道:“我今日特地选了这条路走,就是为了跟你说一句话。”华婼兀地停住,冷冷转身,苍白着脸,轻轻道:“可是,我不想听。”
鹿儿见状,也看出点端倪,急忙道:“世子妃今日大喜,可千万不要误了吉时,有什么话,以后也是可以说的。”温淼淼温和一笑,道:“恐怕,今日不说,以后就会没机会了!这也是世子的意思,华婼,我和世子,都是被人掌控的棋子,这一切,容不得我们选,我们才是最应该难过的人。”温淼淼说完,不再看华婼的表情,决绝的转身而去,重新坐进轿子,随着轿夫的一身“起轿”,迎亲队伍越走越远,可那喜庆的奏乐,却始终绕在耳边,挥之不去。
华婼强忍着回到床上,将头埋进被子里,低低抽泣,鹿儿慌乱的在一旁安慰着,摄魂立在院门口,抚了抚微微发痛的小心脏,犹豫良久,终是转身离去。
阿婼,你选择了乱世生存,那就应该学会坚强,不管发生了什么,都要学着去接受,去面对,这只是考验的开始。
世子府中宾客络绎不绝,一边是温宰相,一边是未来的国君,二者合为一家,此时不巴结,更待何时?
璃寞面带微笑的接受着众人的祝贺,眼底却若隐若现一丝淡淡的落寞,心酸,华婼,现在,应该蒙在被里哭泣吧?
梁国看似风平浪静,可实际上,早就不堪一击,内忧外患,纵使除掉了最棘手的辛国,还有别的国家,看上了梁国这片表面上的宁土,而这些朝中大臣?哪一个没有狼子野心?哪一个不想伺机谋反,谋朝篡位?
在凤城时,收到温宰相的密报,国君旧疾复发,有人蠢蠢欲动。
唯有和温宰相联手,这些狼子野心的大臣,才没有那么大的胆子这么快的谋反,才可以安心的平定外患,收复国土,将那些还未成形的东西,扼杀在幼年时期,否则,天下将大乱。
而自己的任务,也就完成了。
他也多想告诉她,娶温淼淼的是梁未辰,不是璃寞。
璃寞收起片刻的失神,微笑着接过眼前递来的恭贺酒,一饮而尽。
喜房里一片耀眼的红,红的喜被,红的喜烛,红色嫁衣的新娘子,璃寞微醉,脚步有些不稳的走进喜房,关上了门,将外面围观的人关在了门外,众人掩嘴笑着离去。
温淼淼坐在喜床上,一动不动的等待着夫君来为自己揭盖头,璃寞嘴角一扬,道:“人都散了,温姑娘不必如此紧张。”
温淼淼径直扯掉盖头,呼出一口气,道:“一动不动的坐了几个时辰了,真是个折磨人的差事。”璃寞温和一笑,道:“有劳温姑娘了!”温淼淼轻笑,道:“夫君应该改个称呼了!”璃寞缓步走向温淼淼,撩起喜服坐在她身边,侧首道:“姑娘入戏太深,你我心知肚明,我和你父亲的交易,他要江山,我要安宁。”
温淼淼面色一冷,道:“可我更明白,我这辈子,再也不会嫁给第二个男人!”璃寞薄唇轻抿,微微皱眉,道:“如果你愿意,到时我为你拟一道密旨,准你再嫁。”
温淼淼眼带不甘道:“就是一个称呼,也不愿意给我?”璃寞神色温柔,眼神深邃,望向前方:“我的娘子,自始至终,只有一个。”
华庭小院,鹿儿眉眼焦急的守在华婼的床边,嘴里不停的劝说着华婼把头探出来透透气,生怕华婼一个不小心就闷死了,她哪里知道,眼前这位哭的梨花带雨的女子,实际上是已经两百岁了的花妖。
终于,闷了一天的华婼终于想通了今日温淼淼的话,在被子里瓮声瓮气的回了句:“鹿儿,我饿。”
鹿儿终于眉开眼笑,道:“好的,奴婢这就给姑娘做吃的去,姑娘想吃什么?奴婢拿手的有福缘丸子,百合羹,欢好豆汁鸡,情意绵绵鱼,还有…….”话未说话,被华婼哀怨的打断:“够了,鹿儿,我只想要一碗,肝肠寸断面。”
鹿儿笑容凝结在脸上,半响,傻乎乎的回道:“姑娘,鹿儿只会做阳春面。”华婼泪眼婆娑,望着鹿儿,道:“那你会不会做黯然销魂汤?”鹿儿抓抓后脑勺,摇头道:“鹿儿愚昧,也不会。”
华婼胡乱的抹了抹满脸的眼泪,翻身下床,脚步一个不稳,跌倒在地,鹿儿急忙上前扶住华婼,华婼勉强推开鹿儿,自己站了起来,道:“我教你做肝肠寸断面,取狼心,狗肺,剁成碎末,大火爆炒至半熟,加入一碗凉水,烧开,加面,煮熟,放盐,起锅,装碗。”
鹿儿呆住,吃惊道:“姑娘真厉害啊!”华婼凄凉一笑,道:“还有黯然销魂汤,只要放足够多的辣椒,喝汤的人,自然便黯然销魂,孤独抹泪。”
鹿儿听出了话中玄机,不再接话,静静的立在一旁,看着眼前这位略微憔悴的红衣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