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的收成特别的好,连年的战乱老百姓能积攒下粮食的好年份不多,荆州仿佛成了一片乐土。
这个秋天,各地给刺史府送来的鲜物尤其丰盛,我们跟着,也赏了两声簇新的好衣裳。这让我们这些十几岁喜欢打扮的姑娘们高兴了良久。
府里的宴会也频繁起来,府中的长史,将军们常常的宴会除外,更有州内的文人名士们也常常被大人请来府中饮宴。
我们虽然不能伺候歌舞,可是管事仍是遣我们出来执壶伺候酒水。清姐姐如今不止是府中有了盛名,因着见过她歌舞的人多了,都对她的舞艺琴技交口称赞。
这一日,正是府中空闲,刘先生被请去给清姐姐他们排演新的歌舞。我们这班小的,自然没有了管束。汲了水,在院子里洗头发。我先洗得了,阿奴远远的唤我给她用清水洗头,我拿着壶,缓缓替她倒水,馨兰也洗完了,正拿着梳子,在旁细细篦着头。阿奴的头发又长又粗黑,几乎垂到了地上,馨兰羡慕不已:“日常也是一样的起坐,怎的你的头发,就这么又黑又密的,看得人怪羡慕的。”阿奴从黑发中探出半个脸,笑眯眯的说:“你要瞧着眼馋,回头我倒可以教你养头发的法子,只是好姐姐,你给我串个和你丁香色的腰带一样的纹式成不成?”
我忍不住扑哧一笑,阿奴的头发好是天生的,若是馨兰此时答应了她,给她做了腰带,阿奴回头一定会一本正经的告诉她,“这养头发的法子么。。。。。。就是。。。。。。就是。。。。。多吃。”
这个当我才来的时候可是已经上过一回了,馨兰听着,仿佛当了真,一本正经琢磨了起来,若有所思得说:“这可费了力气了,你先告诉了我,我慢慢给你做那个带子。”
我用手里的壶轻轻敲了一下阿奴的脑袋,她吃痛,哎呦了一声。我转头对馨兰道:“你可别被她诓骗了去,她有什么秘密法子,无非就是她好吃而已。”
馨兰睁大了眼睛:“真的,你可是诓我,日常我们的饭食都是一般无二的呀。”
真是让人苦笑不得,人就是这么着,有些东西,不要你付代价,你就免不得看轻它,怀疑它的真假,有些事儿,要你付出很大很重的代价,你在付出这些代价的时候,心里头就开始不断暗示这些东西是好东西,是值得的。眼前的馨兰就是这个样子了。
“你瞧她,每日零嘴不离口,后头院子里的银杏结了果子,她也要拿着叉杆打几杆子,便可知她每日吃得比我们都多了。你若和她一般,每日花生大枣,保你的头发养的好。”
阿奴不乐意了,把头发一甩,甩了我一身水,阿奴嗔我:“就你知道的多。”
这一甩,远远地溅到了正在向我们走来的珩儿,珩儿上前,掐了阿奴一把,“洗个头都不安分,远远地都被你溅脏了衣裳,快,把你的猪苓拿来我使。”
阿奴吃疼,恨恨地把猪苓甩出来,“就是你们,合着伙儿欺负我了。”
我一把按下她的脑袋,“安分些吧,头发还没洗干净,你倒又寻事了,我心疼你,伺候你洗头。”
珩儿拿了猪苓,“刚我看缘儿的猪苓可香了,怎的你们这儿的倒不及她的。”馨兰拿着嗅了嗅,“不会啊,大伙儿都是老妈妈那里领的,怎的会有差别。”
“缘儿伶俐,许是哪里得的赏赐哪。”我随口说了一句。
阿奴狠狠地晃了晃头似乎是在附和我,我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脑袋,终于她安静下来让我细细给她洗了。
才洗完,外面慌慌张张地跑进了一个乐师,“各位姑娘们,公子才带了些客人从城外归来,要在二厅上摆宴,请几位姑娘伺候酒宴哪,你们快快得收拾了出来伺候。”
一时间,院子里又七倒八颠起来,珩儿还没洗头,只能放下了东西,去换衣裳了,余下几个也有洗了一半的,也匆匆忙忙冲干了头,花了足足一刻的时候,我们才装饰了起来,随着乐师到了二厅。
酒席已经摆下了,七八位客人都是年轻的公子,看来是公子刘琦的朋友,都是翩翩少年郎。
我坐到了一位少年郎的边上,拿着壶,低着头斟了一杯。座上公子琦举起酒樽,“今日难得各位聚得那么齐,又缝着秋风蟹肥,高朋满坐,这实是人生第一乐事。咱们共饮一杯。”
在坐诸人附和着都举起了酒杯一饮而尽。
一位着紫袍的公子放下酒樽,问道:“听说刺史府有位色艺双全的歌伎,可否让我们一开眼界。”
公子面上神色微微一变,旋即又恢复了原样:“那是坊间胡乱传言,不过父亲大人常常令她席间献舞,也不值得一说。”
“唉”令一位青衫公子接口,“这好景好酒,怎可没有佳人佐酒,这不令这酒宴失色么?”
公子琦仿佛很在意这位青衫公子:“孔明有兴,自然是和得高意。”
没多久,清姐姐和乐师们便进来献舞了。一曲胡姬舞,并不似寻常坊间歌舞,诸位公子初时只是击掌而和,而后,拿着箸,击盆而歌。清姐姐一身胡服打扮,箭袖蜂腰,乐起时,骨若游蛇,声歇处,修竹拂风。莫说几位公子,就是我们这些小女娃,看得都有些呆了。
公子琦坐在上首,一眼不眨错细细瞧着,鼓声激昂处,忍不住高赞一个好字。
一曲罢了,座上掌声雷动,公子从随身宝剑穗上扯下一块玉佩,赞道,“清儿的舞技是越发精进了。”
清姐姐躬身从公子手中接过玉佩,座上诸位都忍不住赞好,各有赏赐。青衫公子也赏出一个银锭子,笑着说:“今日是蒙公子惠赐,才得饱此眼福,实乃幸甚,幸甚。”
公子琦亦扶案大笑,“这歌舞事小,倒是让诸兄开怀,才是今日宴客一等乐事。”
歌舞又起,又是一班舞姬献舞,座上诸人,兴致高了,或卧或坐,和调而歌。清姐姐随后有献一舞,竟然引得公子琦舞剑相和。月上东楼,堂上诸人相继醉倒而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