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沧澜在自己的茅舍里有些坐立不安,他在想是不是应该收拾东西,下山逃命去。
为什么?
老天爷呀,他一不小心把自己门派的祖师爷给弄死了,要是等这祖师的三个徒弟回来,他们不得弄死自己吗?
他有些焦躁在房间里转来转去,思绪不由自主的回到了山洞中传来笑声的时刻。
李沧澜、崔颖儿、大小夏四人在洞外已经守了三天三夜,里面哭声还未停止,崔颖儿时不时的看向天际,期望着师傅早点归来……
李沧澜现在都有心打自己几耳光。
“叫你嘴贱,叫你嘴贱!惹祸了吧!”他在心中使劲的埋怨自己,他当时不知怎么就鬼迷心窍的决定把《道德经》给说出来,现在才惹出这么大祸事。哎……
忽然之间!洞中的哭声停止了,外面一众小辈均是精神一振,不管是好是坏,结果总算要出来了。
“如烟往事俱忘却,心底无私天地宽!”
“哈……哈……哈……”
洞中一阵畅快淋漓的大笑,随后便陷入沉寂当中……
李沧澜心知不妙,以他多年的观影经历,这绝对是死亡flag!不做死就不会死啊……
他当先向洞口冲去。
果然,洞口已经没有任何阻碍,当他进入石室之内时,那位有些佝偻着身子,盘膝跌坐在蒲团之上的祖师背影,已没有一丝的生气了……
“喂!李师弟,你愣什么,还不快来帮忙,叫你半天都不答应。”
“崔师姐,你就不要再帮倒忙了,好……不……好!我刚把这些柴火摆好,你一弄就又乱了!”
“还有你,夏……子……辕!!!让你去弄些木柴,你就给我背颗树回来!啊~混蛋!”
看着这有些欢天喜地摆积木模样的师兄、师姐们,李沧澜感觉有些画风不对啊……
说好的悲痛欲绝披麻戴孝呢?
说好的梨花带雨粉面含霜呢?
说好的一片白素天地齐悲呢?
你们这是要闹哪样啊……
祖师爷死了,你们这是在搞篝火晚会吗?……
李沧澜委实搞不明白现在的情形,难道他们就这么恨房祖师?就差敲锣打鼓的开欢送仪式了……
纪若雨那次也是,虽然送行的时候气氛凝滞……但仅仅过了一天,众人便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了,难道炼气士对生命的态度竟是这么的不萦绕于心吗?
李沧澜不理解,但也不妨碍他被夏子轩指挥的上蹿下跳……
要说这个百草门中,除了却研门主和石头师伯外,就数这个夏子轩说话最是有用了!
他弟弟夏子辕是个闷葫芦,三竿子打不出一个屁来……
崔颖儿又是一个小书呆子,成天拿着那本破书,躲在不知名的角落里,美滋滋的喝着她的小茶,当真是神仙般的生活……
而李沧澜,这几年被房祖师操练的欲死欲仙……
当众小把柴火架子搭好,祖师遗体摆上去的时候,已是群星展露、月上中天了!这次倒不是仰躺着放的,而是盘膝打坐模样,众小连带着蒲团一起把祖师遗体给搬了过来……
就祖师面部朝向问题,夏子轩跟崔颖儿展开了一场激烈的辩论会。
夏子轩说应该朝南,取“圣人南面而听天下”之意。
而崔颖儿却是坚持朝东,取“紫气东来”之意。
“我来了个去”李沧澜在一旁听的满头黑线,那重要吗?那不重要吧。
“你们就这么急匆匆的把祖师给烧了!师傅他们回来怎么交代?”李沧澜在一旁冷不丁的来了一句。
这让夏子轩和崔颖儿均是一僵,两人缓缓的转过头来,一脸怨念的看着李沧澜,面上均是泛起一阵不舍,像是极不甘心就这么算了。
最后李沧澜好说歹说,总算说服他们先将祖师爷请回祖师堂里,等师傅他们回来再做决定,此事才告一段落。
等满身疲敝的李沧澜躺回自己的床上的时候,已经没有了逃跑的心思了,似乎……祖师爷死了,并没有想象中那么严重啊……
当却研门主与石头师伯急匆匆的飞回来的时候,却是见到四个小辈都好端端的站在那里,不由得一阵疑惑。
他们本来在南疆处追寻邪修的踪迹……石头师伯突然感应到自己徒儿激发了“传讯符”,便什么也顾不得了,心急火燎的往山门处赶回。四夜三天从未停下休息,心中发狠,若是自己徒儿敢出现什么不测,必定要灭他满门……
待他们看到四个小辈均是安然无恙的时候,心中不由自主的浮现了曾经李沧澜给崔颖儿讲过的故事:狼来了……
这却是这三年间,李沧澜被崔颖儿逼的木有办法,找来的儿童故事来糊弄她,而她又满天下的显摆,闹的满门皆知……
待到却研师傅、石头师伯落下云头,李沧澜才发现两人身后还跟着一位儒生打扮,丰神俊朗、长发飘逸的中年秀士。
看那面貌有三十来岁,神色虽说微微有些疲惫,但丝毫不损他那沾花惹草,上下通吃的绝代气质。
“卧槽、叶孤城啊!”李沧澜心中吐槽,想来这便是那传说中的二师伯了,也就是夏子轩、夏子辕的师傅,以前只问其名,未见其人,这次算是真真见识到了,能教导处夏子轩这样人物的师傅,到底是何等的模样来。
只见石头师伯一落下云头,不待众人见礼,便拉过崔颖儿的小身板上下打量起来,就差翻开衣服看看里面是不是受了什么内伤……
“师傅……!”崔颖儿一阵娇嗔,跺跺脚使劲的挣扎起来。
“我没事,是祖师他老人家去了。”
这三位师门长辈听到此言,微微一愣,对视一眼,随后便哈哈大笑起来。
李沧澜一阵惊悚!这时什么情况……?
那老头到底干过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三个徒弟都是这般表现……
再结合大小夏和崔颖儿昨天的表现,我来了个去的,难道是自己不正常吗?
李沧澜心头一阵糊涂,委实不能接受这种观念。
且不管李沧澜在一旁发愣。
夏子轩和夏子辕却是到中年儒士那里恭恭敬敬的磕了个头,口称“师傅”。
那中年儒士一把拉起大小夏,仔细打量一番,口中夸奖道:“不错、不错!我都听你们师伯说了,子轩徒儿,我不在山中的日子,你做的很好……还有我这子辕徒儿,还是这么羞涩,哈哈哈……”
说完,还大笑三声,显然心情极是愉悦……
“好了,叙旧有的是时间,咱们先去看看师傅再说。子轩师侄,你且把事情经过于我们详细道来……”却研门主却是阻止了他们这两对师徒之间的互诉别离,当先向祖师堂走去……
“事情是这样的……”
夏子轩将事情经过娓娓道来,从带李沧澜到祖师堂,一直说道房祖师大笑三声,羽化而去。期间,却研他们师兄妹没有丝毫打断,都是边走边听夏子轩的叙述。
“好一个‘如烟往事俱忘却,心底无私天地宽’,师祖那时怕是已经堪破了心中迷障!此去,再无遗憾了……”
“你便是师妹从松涛镇捡回的孤儿,好!好!好!”
“好一部《道德经》,你二师伯我在红尘俗世打滚了近百年,却一直无缘此经书!想不到啊……竟经你之手送到我百草门中……果然是天意难测……”
中年儒士看着李沧澜不住的感叹道。
李沧澜心中有些赫然,最后鼓起勇气说道:“师祖因我而去,两位师伯、师傅,你们不怪我吗?”
“哈哈哈,有什么好怪的,恰恰相反,我等均是要感谢你……”
“我辈炼气之士,因道而生,随道而死!祖师闻听《道德经》后,彻悟而去,何其快哉!”
“值此欢喜之时,当浮一大白!来、来、来……师兄、师妹,请满饮此杯……”
二师伯听了李沧澜的言语,不但并未责怪,反而发了一通感叹!随后左手从袖子里拿出一盏通体洁白、温润如玉的酒壶出来,右手一翻掌心便出现了三个酒盅。
待他将酒盅一一斟满,却研门主当先拿起一个酒盅,口中说道:“为祖师贺……”
石头师伯却是默默地拿起酒盅,微微上扬,也不说话。
随后二师伯又是一阵大笑,口中说着:“为《道德经》贺……”
随后三人均是一饮而尽,随后再次斟满,将酒盅整整齐齐的摆在祖师遗体面前……
“……道在师先,师傅为开派宗师,应两拜,叩六首。”二师伯在祖师遗体面前犹豫了一阵,方才开口说道。
这种事情没有先例可循,他们也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遭,也不清楚别人是如何做的,这事没有谁会满天下的宣扬……
“善,我们三人等而下之。待我们去后,尔等应一拜,叩三首。”石头师伯思考一阵,随后便面朝着一众小辈吩咐道。
说完,便当先走到房祖师面前两拜,叩六首……
待众人一一对着祖师遗体跪拜后,石头师伯吩咐众小辈将祖师遗体移至昨天晚上他们搭好的木台之上。
这次大夏和颖儿没有再去争论祖师到底该面向那一方向,因为石头师伯拍板了,面向太阳。现在已经是傍晚了,太阳西斜,所以祖师面朝西方……
又是一段绕口的祭文,随着“呜呼哀哉”的落幕,大火熊熊燃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