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间,李沧澜便在百草门中呆了三年……
若是穿越前的他,实在不能想象如苦行僧般在这山林之中度过三年。
只是还是那句话,人是没有什么不能适应的!
经过这三年的风吹日晒,冰霜雨打,李沧澜已经成长为一个肤色古铜、面容有些消瘦的青涩少年。这三年的清苦生活,让他从刚刚来到沪翠山时的兴奋难言,到后来的焦躁不安,再到后来的心如止水。现在回想起来,委实别有一番感触啊……
这三年,他的师傅却研门主多数时间是在外面奔波,追索着“邪修”的踪迹,但效果寥寥,大部分时间均是跟在那些臭虫身后吃灰罢了。有时候石头大汉也会跟着他这位小师妹一起出去,山上独留下一群小辈和房祖师。
每当这个时候,都是小辈们玩的最嗨的时候,房祖师也在一旁煽风点火,闹得整个沪翠山是一片乌烟瘴气。小辈们往往被回来的却研门主骂的是狗血淋头,房祖师却是在一旁乐得看他们笑话。
当然,这三年时间也不是白白浪费的,李沧澜早上被房祖师布置下来的千奇百怪的锻炼任务给弄的灰头土脸,下午要跟着大小夏学习识文断字,还得背一些千奇百怪的书籍。背书对现在的李沧澜来说没什么困难的,但是让他背一些没有押韵,前言不搭后语的书是个什么的意思?
李沧澜曾经以为这是大小夏在故意整他,后来才发现,他们自己也是十分勤奋的在学习、探讨这些书籍,这实在是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前面一句“上善若水”后面莫名奇妙就变成了“水波不兴”;这都是些什么东西……
后来李沧澜实在是忍耐不下去,便去问大小夏其中的原委?大夏却也不辩解,只是领着他到所谓的“藏书阁”,其实还是祖师堂的那间石室之内,只不过并非挂着画像的那面墙壁。
前文提到过,这个石室内的三面墙壁被人凿出许多凹槽,里面放着书籍和杂物,李沧澜其实对此十分好奇,但是没人允许,他不敢乱翻。
这次夏子轩带他进来,他已经做好准备要一饱眼福,大夏带着李沧澜来到一面石壁跟前,小心翼翼的从上面去除了一部经书,递给了李沧澜。
李沧澜看他这般摸样,也是提起万般小心来,先是在衣服上擦了擦手心并不存在的汗水,然后轻手轻脚的接过夏子轩手中的书籍。
书皮上一片空白,似是后来加上去的,待他翻开这本经书的第一页后,他的面上已经露出一丝激动的神色。
上面赫然写着“论语论学”,一阵晴天霹雳,李沧澜虽说早就对这个世界的文明起源有些猜测,但这次看到这么熟悉的四个字,当下也是激动万分。他已经可以确认这个世界跟他穿越前的世界,必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刚刚来到百草门的时候,他还记得崔颖儿曾背过的那句《论语》中的名句。本来是想等到稍微清闲后,再去向她打听清楚的,只是后来被房祖师操练的死去活来,便把这茬放到了脑后。
今天他总算明白过来崔颖儿是从那里看到的这些句子。
只是在他心里还有一些疑惑,他清楚的记得在前世论语书皮上也只有“论语”二字,从未有人把“论学”也加上去,“论学”应该只是其中一篇而已。
他收回思绪,继续翻阅这部论语论学,果然……跟前世一模一样,嗯,分段也一样……咦?
怎么没了……?
李沧澜一阵疑惑,把这页纸翻来复去的看,却让一旁的夏子轩脸上一阵的肉疼,心中不住的喊着“轻点、轻点……”
“怎么到这里就没有了?”李沧澜将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
“什么没有了?啊,你说这论语论学,就这么多了,难道后面还有?”夏子轩有些纳闷。
李沧澜继续向后翻着这部论语,只是这部厚厚的书籍,除了前面几页写着论语论学的内容外,后面全都是白纸。
这难道是传说中的“无字天书!?”……有缘人才看得到?他心中一阵差异。
“其他的书可以看吗?”李沧澜见夏子轩点头,不待他回答,便径自上前去下另一本书来,翻开一看……更是惊悚!没有前言,没有后语,开头便是“积土成山,风雨兴焉;积水成渊,蛟龙生焉;积善成德,而神明自得,圣心备焉。故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骐骥一跃,不能十步;驽马十驾,功在不舍。锲而舍之,朽木不折;锲而不舍,金石可镂。蚓无爪牙之利,筋骨之强,上食埃土,下饮黄泉,用心一也。蟹六跪”
文字到此戛然而止……这是《劝学》,后面没有了……
继续翻下一本……
“遂古之初,谁传道之?上下未形,何由考之?”
这部《天问》更加悲哀,仅仅只有十六个字而已……
李沧澜缓缓把书本合上,表情晦涩难明……
这……到底是……怎么了?
“这些……这些……书是从哪里来的?”李沧澜发现他嗓子有些干涩,脑中混沌一片……
“这边的都是我师傅从外面收集回来的,当然这些都不是原本,是后来抄录的,原本都没法保存了……”
“那边的是师祖他从外面收集回来的,虽然少很多,但是相对来说都比较完整。”
“那你听说过《道德经》吗?”
“道……德经?让我想想……哦!这里有部《德经》,原来的名字没有了,这是我师傅取的名字。”
李沧澜拿过翻开……
“上德不德是以有德,下德不失德是以无德……”
往后翻了翻,随手合上了!同样是连半部都不全……
“这就是你所说的《道德经》吗?”夏子轩在一旁好奇的问。
“是啊……是啊!这就是我说的《道德经》,不过只有半部,而且还不全……”李沧澜喃喃的说道。
夏子轩却是睁大了眼睛,鼻息渐渐粗重了起来,两眼有些发直的继续问道:“难道你知道全部内容?”
李沧澜看他这样子,也是心念微动,稍稍转了几个念头,便一口答应道:“是啊,当年我在松涛镇……”
不等他把话说完,夏子轩已是满脸兴奋的向山洞外跑去,嘴里还喊着:“师祖……师祖……,找到了……找到了……”
“我还没死……你叫魂儿呢?”
却是房祖师不知从何处闪了出来。
夏子轩一头差点没撞到这老头身上,赶忙刹住势子,脸色赫然的道:“找到了……找到了……师祖”
“什么找到了……我不就在这儿?”
“不是,是李师弟找到了……”夏子轩已经是激动的话都说不清楚。
房祖师有些不耐,他刚才在外面陪他的小颖儿玩耍的正是愉快呢,却是忽然听到了夏子轩的叫喊声,以为是发生了什么事故,急忙闪身过来。
到了以后,却是发现这俩小子都好端端的站在祖师堂里……这还能不能让人快乐的玩耍了……
“小李子,大夏说你找到了……找到了……到底你找到什么了?祖师堂里还有什么是我不认识的吗?”
房祖师不耐烦夏子轩在哪里唧唧歪歪说不清楚,便直接问李沧澜。
李沧澜心中已是有所准备,所以便扬了扬手中的书本,装出一脸疑惑的说:“刚才在跟夏师兄讨论这本《德经》!”
“他问我是不是知道全部内容……”
“我在松涛镇的时候,曾经看过一本叫《道德经》的书,那书后半部分跟这本《德经》一模一样,所以我就答应了一声是!谁知道夏师兄就发起人来疯……”
李沧澜装出一脸的纯洁,满嘴正儿八经的摸黑着夏子轩……
房祖师听了他的叙述,已经是越来越兴奋,眼中的精光都差点把李沧澜给穿透。
他一把拉住李沧澜的手臂,口中还叫着:“快!快!快!”
“快说,快跟我说说那里面的内容!”
这位须发皆白的房祖师,脸上的褶子就像菊花盛开般绽放了起来。
李沧澜也不吊他胃口,一屁股坐在祖师画像前的蒲团上,开口道:“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房祖师已不知不觉间盘膝跌坐在李沧澜的面前,听着李沧澜口中复述的道德经文,面上已是一脸的憧憬……
而夏子轩不知从哪里找来文房四宝,在原来《德经》后面的空白书页上奋笔疾书起来……
…………
…………
…………
“……天之道利而不害。圣人之道为而不争。”
老子的道德五千言,从李沧澜口中缓缓的再次回到了这个世界。
“天之道……。圣人之道……”房祖师口中尤是不自觉的复述着《道德经》的最后两句……
“利而不害……为而不争……!”
“我没错!不,我错了!不……我没错!虽然晚了……但我没错……哈,哈,哈……”
“何至于此啊!何至于此……要是老夫早年得到这部经书……哪会落得如此下场……”
房祖师先是大笑三声,随后俯在地上嚎嚎痛哭起来……平日里看他嬉笑怒骂,诸事随心……却不想此时竟然哭的像小孩子一般,脸上涕泪横流,让人看了说不出的心酸……
房祖师这一哭,再也停不下来……
李沧澜和夏子轩被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给推出了石洞。
李沧澜感觉有些不妙,这玩笑……似乎开大了。
他怎么也想不到,一部《道德经》竟惹出这样的事情来,要是房祖师哭完出来功力大进这还罢了(liao,三声)!要是想不开弄出来个“朝闻道,夕死可矣!”那自己可就QNMLGBD……
他实在是搞不懂,房祖师怎么说也是一个快一千岁的老贼了!怎么也是跟小孩子一般说哭就哭,还哭得这么阴阳顿挫,荡气回肠……
………………
他一个红尘欲染、满身烟灰的穿越客,如何能明白一个炼气士的执念……
不能内诚于心,如何做到坦然无愧!
不能坦然不愧,如何做到明心见性!
不能明心见性,又如何去追寻大道!
(这里贫道感慨两句:贫道小的时候,根据老师的教育,睡觉前还能仔细回想下今天的得失与对错!“吾日三省吾身”
但是慢慢的到了贫道这个岁数,快三十而立了,却是丝毫不敢再去扒拉心底深处的阴私。
偶然间心底泛出一些过往的事迹,都忍不住想扇自己一巴掌,不堪面对!绝对!绝对!绝对!做不到“问心无愧!”
有的人啊!就像贫道,拿一颗蝇营狗苟,自己都不忍直视的心去追寻“道”,你是侮辱“道”呢?还是在侮辱你自己?)
李沧澜心中的担忧慢慢的有向现实靠拢的趋势。
房祖师竟是独自一人,在这祖师堂内豪豪痛哭了三天三夜。也不清楚到底有什么伤心之事,让他这位岁已近千载的炼气士这般模样。
众小辈都是没有办法,只能在祖师堂的山洞外站着,默默地听着里面的哭声。
现在师傅和师伯都不在门内,即使众位小辈心中再是焦急,也拿这位祖师没有办法。
因为山洞入口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所笼罩,李沧澜也试图往里面走过,只是有一股推力牢牢地抵住他的身体,越是使劲儿,这股推力就越是强大。
到最后已是精疲力尽的他也是对这个山洞毫无办法。
过去了这么久,听山洞中的哭声依旧宏亮,李沧澜微微放下些心来,这老头,千万千万千万不能出事啊,不然我就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他凑到眼眶有些发红的崔颖儿跟前,悄悄的问道:“师姐,能不能想办法联系下师傅、师伯他们?这样……不好吧?”
他指了指山洞方向,示意是担心房祖师出了事情。
崔颖儿微微点头,从袖子里拿出一枚符箓来,这是上次从松涛镇回来之后,她师傅给她的。这是一枚传讯符,并且交代她只要是感觉到了危险,就立刻激发。
这“传讯符”并不能传递消息,只是起到一个定位示警的作用。不管有多远,都能让符箓制作者感应到符箓被激发的地点,然后迅速赶到。
崔颖儿本来满心都是担忧,并未想起这道符箓来,此时经李沧澜提醒,这才赶忙拿出符箓激发。
只怕远水解不了近渴啊……
此时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