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路上一路没有看见动物,鱼也没有,匍石星的资料不多,目前为止判断还没进化到有动物的进度。多数人的ELF,出厂时除了一本ELF使用手册,还会备上一本野外生存手册,而军校的学生被要求对生存手册倒背如流,即使没有ELF也能独立在野外活下去。
在路上倒是发现了可以食用的植物,最后决定以此饱腹。东株雪和云溪月确认了好几遍,廖沉也让格罗丽娅确认了一遍。从山顶融化的积雪流下形成淡水河,是高质量的水源。所幸因为火绒分量足够,至少抵达村镇之前,第一天还能洗个热水澡,保持良好的卫生条件。
降落的这片土地被群山环抱,高度不低,一路上下走来,约离地3000米上下,普遍上用墙改造的星球大同小异,但宜居星球因为各种条件的不同,如引力,光照,区别很大。山上的温度不低,夜晚还会更冷,草草搭好了晚上的住所后,第一组轮到廖沉和杰米守夜。
在那之前,卢卡斯拉着廖沉跑到了河边另一侧。
“你下午怎么想的,”卢卡斯站到树的阴影里,脱下裤子,“放心,这个点没有直播机,有话直说。”
“她的出现本身就很奇怪。”廖沉看了看更远的水面,清澈的水波里只有树影摇曳,“真的是探险队,不会穿着那么一身不方便活动的衣服。”
“除了好看没有别的价值,懂。”卢卡斯应道,“不过你表现太过激了。我们这么多人还是A往上走的军校生,还打不过一个普通人?”
“我觉得她很危险……不管怎么样,必须小心。”廖沉叹气,“她过来了,我先过去说话。”
“好好,我马上过来。”
“您好,廖沉先生。”海伦怯生生地打了招呼,捏住了自己的衣角,“明天我们会去镇上吗?”
“恩,谢谢你提供的地图。”廖沉观察着对方的脸,这张脸可以说是百看不厌,但脱离最初的惊艳后,隐隐有种不协和感涌了上来。
“那真的太好了。”海伦看上去像是松了一口气。
“你还是什么都没有想起来吗?”
“恩……好像只要用一用脑子,就会很痛。”海伦摇摇头,转过头对廖沉露出微笑,“希望我能快点想起来……”
“我也这么希望。”廖沉不动声色地和海伦脱离距离,他此刻怀念起自己的队友们。
“那个是你的ELF吗?真可爱?”海伦转变了话题,对着格罗丽娅伸出手,“可以给我看看吗?”
“……非常抱歉,但我的ELF非常贵重。”趴在他肩上的格罗丽娅扯了扯他的衣领,表示不愿意接近海伦,廖沉随口扯理由道,“我不希望再花大价钱重新购入一台家用型。”
“我明白了。”海伦安静地收回手,“今天是个不错的夜晚呢,非常安静。”
廖沉侧了一眼,只有风吹过草木,还有火堆滋滋的声音,学姐学长那边这时候应该已经休息了:“是的,很安静。”
“这里花也很好看……”海伦指了指地面,“你有看到吗?白色的小花……是,叫做蒲公英吗?”
“……不。”廖沉一眼就看到了海伦指着的花朵,比起蒲公英,更像是圆锥石头花,俗称满天星的品种。
但是,似乎有些不一样--
“啊!”
从刚刚森林的阴影面爆出尖叫,廖沉立刻意识到,那是卢卡斯的方向。
“C!”他只喊了这一句,马上奔向卢卡斯那边。
“没事吧。”他和海伦没有走远,因此赶回来也花不了多长时间,看到卢卡斯只是扶树喘气,没有受外伤的表现,“刚刚怎么了?”
“有个……人头……”卢卡斯深吸了两口气,“对,是个被剥了皮的人头。我看的很清楚,没有流血,被冷冻过。已经结霜了……”
他碎碎念说着,一边让自己的ELF播放起视频,手仅仅抖了一会,卢卡斯就镇定下来。
“真人头吗?”廖沉问道。他看了一圈四周的树林,但没有看到卢卡斯说的东西。
ELF录制的视频有明显的晃动和虚影,显然被干扰了,只能分辨出确有个圆形的东西在卢卡斯眼前一晃而过。
“应该还在附近,格罗丽娅。”廖沉嘱咐道。人头的体积不小,不是能被轻易藏起的对象。
“明白!”格罗丽娅立刻飞上高高的枝丫,在暗夜中巡视了一会,很快就看到那个几乎与暗夜融为一体的脑袋。她拎着那个脑袋的头发飞回廖沉身边。准确的说,是面部和颈部的皮肤沿着发际线的位置被剥了下来。看起来……是一个男人的头部,高鼻梁,深金色的头发,现在来说,因为各地人种混杂,很难直接从面部特征辨识出尸体的家乡。
廖沉带上格罗丽娅准备的一次性手套,接过人头。
唯一能确定的,这是他不认识的脸--不是参赛的学生。
目前,至少就这个头颅来说,没发现任何能表明身份的直接证据。
推测身份有三种可能性,这里工厂遗留的原住民,探险队队员,或者是被委员会空投进来的。如果对抗赛的主办方已经被控制,做出这么丧心病狂的事情也不是不可能。
创口向外收缩,应该是在人还活着的时候被切开的……对了,得赶紧切开,要不很快就会腐烂……
“L?学弟?学弟?!”
廖沉被卢卡斯拍到肩上的一掌拍回神。
“是真的人头……不是道具?”卢卡斯问道,毕竟有奥莉瑟的人头这个前例。
“嗯,真的。”廖沉点点头。
“麻烦了,命案啊……荒郊野岭的又没有压缩机,也不可能带在身边……”卢卡斯头痛。
其他人听到廖沉之前那一声喊声,很快也赶了过来。
对于这位不知名人士的头颅,一校的学生很快得出一致的决定--先埋在这边。
拍摄下头颅的样子,在埋葬后记录地点,廖沉用两根粗树枝在浅浅的土堆上搭出一个明显的记号。
他凝视着这个简易的坟墓,有什么东西,在他脑内又开始沸腾。
三秒后,他的手腕处突然剧烈地震动起来。
“对不起对不起,我设的闹钟,我现在关掉。”廖沉露出歉意的表情,连忙背过了手,摁住自己的手环,“我去河边单独待一会。”
卢卡斯看了他一眼,点点头:“得,那你们陪陪我呗,我暂时算是不敢一个人行动了。”
其他人默许卢卡斯的说法,也放任廖沉一个人过去了。第一次遇上这种事情,的确需要时间缓一缓。
“廖沉先生,再使用能力,您的脑子会炸掉哦。”
“……会这样吗?”
“就算不会炸掉,”逢生一本正经地说道,“长期高温下大脑也会啪嗒啪嗒融化掉。”
“是吗。”廖沉苦笑。
“嗯……那也说不定,好啦,我在开玩笑。”逢生的像素小人在手环上晃了晃脑袋,“您也知道,死人不会有梦剩下。好了,让格罗丽娅给您放歌吧。”
“我来啦!”格罗丽娅意兴盎然地操作起来,长长的混合歌单立刻在他眼前跳出来。
“不用,那首不是还没听吗,稍等一会放给我吧。”
和塞尔维亚见面之后,因为那次短暂的失控,罗尔斯放心不下,接手逢生后,两轮比赛中的休息周期硬是给他塞满了检查,睡眠也需要在严格的脑电波监控之中,以防止更深一层的失控可能性。开始检查后,意识就像反复挣扎于梦境和现实的边缘处。
“明白!”格罗丽娅行了一个齐眉礼。
往回走的时候,其他人已经回到了营地里。廖沉在杰米身边坐下,杰米的脸色看起来有些疲惫。
海伦仍然站在有些远的地方,看着之前她所说的白色花朵,看见廖沉回来,她也站到廖沉身边。
“我不会问发生了什么事……”海伦说道,抬着头时视线与他的视线对准,不知为何,廖沉有种被刺中眼珠的错觉。
她伸出手,似乎想安慰一下廖沉一样,廖沉几乎是下意识握住她的手就往下一折,所幸他还记得这是比赛,没继续把面前的女性过肩摔的下一步。
除了队友和梦境里,他果然还是不太习惯人类的肢体接触。
海伦抽回手,露出无奈的笑容,便回到营地里了。
他戴上一边耳机,给格罗丽娅比了个OK的手势,小小人偶心领神会。
如面前的溪水般,旋律也缓缓流淌出来,提琴声响起,与长号构成开端,沉重而圣洁的四声部合唱随后,空灵的女高音插叙进入,像是天使降临之音。
……熟悉的弥撒曲。
莫扎特在1783年创作的c小调大弥撒,作为它的第一部分的垂怜经……
不同于“星空”,不同于“安眠”,这一次是纯粹的赞颂。
--他得好好理一下现在的情况。
神、赞颂、美、脸、切割、人头……廖沉脑内迅速开始念叨,把所有的相关单词划出来,就像比赛回忆单词的做法,他此时试图从回忆的片段里找线索。
过去每次做梦,也会忘记细节和片段,长久之下他习惯于用关键词来记录梦境。
那个人头是用简单的线绑在上面,用ELF或者任何的小型机器人都可以操作,因此循着痕迹无法找到恐吓者。
最关键的,就是苏河提到过的任务……因为对抗赛,他没有获取这次任务的细节,卢卡斯说到匍石星时他也只是觉得有些耳熟。现在看来,也许……放人头恐吓他们的,就是那位杀人狂?按这条线捋下来,割掉受害者的脸皮也有动机。
这次是他大失误……
从落地开始数起,三个自转周期之后,s小队才会正式开始行动,联系他们也得等到那个时候。
而前来匍石星的探险队,恐怕也是凶多吉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