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瞒住昕儿!保护她!认她做……孙女!替我……在爷……爷身……边尽……孝。”
苍白的脸上,瞳孔已经开始涣散。龙煜天撑着微弱的气息,直到龙啸风热泪滚落,沉重的点下头,双眼才放心的合上。
殷红的鲜血,从龙煜天的左胸前汩汩流出,晕染了白色的西装,顺着龙啸风的手指流淌。
龙啸风仓惶的双瞳极限的放大,大脑几乎被炸开。
多少前尘旧事,都从不曾让他后悔过。哪怕当初负了心爱的女人,杀了为他孕育一子的侍妾罗氏,毁了儿子的前程。为的是阎盟百年基业,年轻的龙啸风不悔;
不顾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们的失望,放弃半生霸主峥嵘。交权于弑兄篡位的龙傲宇,带着孙子背井离乡。为的是骨肉亲情,中年的龙啸风不悔;
百般阻挠龙煜天的复仇,制止天资过人的他接受任何顶尖的武技培训。以致于,今天龙煜天被杀手袭击却毫无自卫与反击能力,年迈的龙啸风,悔了。
一个黑衣人出现在休息室门口,恭敬的扶起龙啸风,“老爷!查到了,那个女杀手代号红焰,专用武器是匕首枪,她是由‘噬魂’培养出的杀手,五年前开始效命于现阎盟盟主。”
龙啸风定了定神,面色严肃的问:“人抓到了吗?”
黑衣人垂首,“属下无能!派出几拨人都找不到人影。这个人的踪迹,诡异的一丝线索也没有。”
“这么短的时间,人肯定跑不出新城。继续找!不惜一切代价,翻遍整个新城市也得给我找出来!”
“是!”
“封锁消息。通知柳妈订婚宴如期开始。宴会后,第一时间压下各方媒体的猜测。”
黑衣人颔首,“属下这就去办!”
新城市中心医院天台,血煞背对着刚跑上来气喘吁吁的小护·士,急切的问道:“情况怎么样了?”
“心跳停止了。”
血煞攥紧了双拳,从嘴里挤出了一个字:“滚!”
小护·士一秒都不敢多停留,一溜烟从原路跑回。
血煞仰天大笑,“具有阎盟和噬魂双重身份的红焰,当着你爷爷的面,将匕首枪狠狠插入你的心脏。他现在对你深信不疑,老大!你的目的达到了。阎盟和噬魂,从此也再不会对你这个亡魂有任何戒备。我为你演的这最后一出戏精彩吗?哈哈哈……”
猖狂的笑声越来越悲戚,他从衣兜里掏出眼镜,狠狠摔向坚硬的地面。眼镜弹了两下,最后安静的躺在地上。
“瞧!这个罗特斯复古花纹的琥珀色镶边眼镜,是你当初为我研制的新式武器。怎么摔它都完好无损,那副自信的鬼样子像极了你。”
男儿泪从眼角滴落,摔碎在地面,成了泪花,“老大!你总是可以将一切都掌控在手里,却没想到,我用的不是你送我的眼镜,而是匕首枪。你最终还是被你的自信害了。”
“咚!”血煞双膝跪地,掏出怀中还沾着血的匕首枪。“老大!这把匕首枪毁了你,也葬送了你十年的心血。我现在用它,将忘恩负义的血煞送到你面前,听凭处置。若有来生,定为老大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嘭……嘭……嘭!”额头重重叩击在地面,三下后便是血肉模糊。
扣动扳机的动作,被身后突然传来的脚步声打断。
血煞回头,只见暗处走出来一队戴着宝蓝徽章的人,迅速在他面前形成了一个包围圈。
扔掉手里的匕首枪,脸上依然是决然赴死的神情,额头上的红艳,将血煞的妖媚衬到极致。
“不愧是老大的死士,来的这么快。说吧,我是怎么个死法?”
领头的负责人,布满红血丝的眼内戾气一闪,咬牙切齿的说:“你就是死上一万次,也不足以赎罪。如果不是主人早有命令,在场的每一个兄弟,都恨不得扒你的皮、抽你的筋,将你千刀万剐。”
血煞心间一动,早有命令?原来,今天的事早在老大的意料之中。
“这么说,我没有死的权利了?哎!人都不在了,还能操控别人的命运。我的老大还真是个王者之王。”
“叫主人老大,你也配!”负责人冷哼。
朝手下人一挥手,“带走!”
手腕上的特制手铐,在阳光下射出刺眼的光,这于他简直是一种侮辱。
血煞的唇边泛起放荡不羁的笑意,“姓唐的!你确定这么个破玩意,能束缚住我么?”
“我只负责执行命令,至于你服不服从,是你的事。”口气尽是鄙夷。
在这一队人眼里,血煞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无耻小人。如果不是主人有令,只行幽禁不可苛待,他们非让血煞受尽屈辱而死不可。
“活着是折磨,死了是解脱。看来,我的残忍远不及他。”
龙煜天是他永远的老大,老大的命令,他自然只能服从。因为,这是他血煞的宿命。
素雅的农家小院,满园的蔬菜瓜果,散发着幽幽的清香。莫雪昕坐在院墙上,两条腿悬在半空中,惬意的晃来晃去。
刚来秦幽家时,她是又担心,又纠结,又烦闷。担心随时会被煜天哥哥抓回去严刑拷打;纠结到底是爱周建峰还是爱煜天哥哥;烦闷姐姐说的事到底是不是真的。她整日苦着小脸,闷闷不乐。
时间冲淡了所有的苦恼。渐渐的,莫雪昕被这里的淳朴自然所吸引,人也一点点活跃起来。
她喜欢这里的每一个清晨,没有闹铃的聒噪,没有都市的喧嚣。那悦耳的鸟鸣,像是快乐的邀请。她喜欢和秦幽手牵着手,赶着可爱的小猪,在静谧的乡间小路上漫步。秀丽的田陌风光,总是让她流连忘返。
不知不觉,一个月过去了,逃难之旅变成了逍遥度假。只是龙爷爷安排来照顾她的那两个人,总是跟在她百米以内,怎么甩也甩不掉,让莫雪昕别扭到极点。
今天借着让他们帮秦叔叔去进货的理由,她费尽口舌,总算把他们暂时支开了。这来之不易的自在,真是让莫雪昕心情无比舒畅。
“雪昕!要不要?”秦幽晃晃手里新摘的黄瓜。
“来一个吧。”
莫雪昕接过秦幽递上来的黄瓜,咬了一口。她提建议:“幽幽!去遛猪呀?”
秦幽一口拒绝:“我妈去我二婶家了,店里得留人,我出不去。”
莫雪昕灵巧的跳到地上,兴致不减,“那我自己去咯!”
秦幽不放心,“你可别走丢了。”
小脸微扬,“切切!也不看看姐是谁!你丢,姐都不会丢的。”
明媚的阳光下,莫雪昕神气的赶着小猪。置身于光线变换的田园乡间。就是有天大的烦恼,她也可以没心没肺的忘的一干二净。
摸摸这户人家院门口的大白鹅,新奇的看看那家菜园里,她说不出名字的绿油油的菜,各种欢欣。
直到逛累了,一屁股坐到路边的树桩上。顺手摘下一朵篱笆上的牵牛花,搞怪的别在猪耳朵上。
她心想,难怪有些诗人钟爱归隐田园。只是这样暂时赖在大自然的光阴里,心境都能变得无比优雅、柔和、轻松。
身后的院内,两个女人聊天的声音,引起了莫雪昕的注意,因为其中一个像极秦幽妈妈的声音。
转念一想,偷听别人聊天内容似乎不太道德。拍拍懒洋洋趴在地上的小猪,起身准备离开。
“她对象家里条件是好,说是开大公司的。可惜那孩子订婚当天,她对象就得了急病。家里人为了瞒住她,把她送这儿来了。”
虽然听的不真切,还是让莫雪昕心里一紧,不由的收住脚步。
“我说怎么在你家呆那么多天呢,什么病啊?还瞒着她,那得挺严重吧?”
“秦幽也不知道啥病,就说是正经挺严重的。一直昏迷不醒,好像说有两次心跳都没了,具体后来死没死就不知道了。那孩子也是愁人……”
小猪拱篱笆的动静,中止了她们的话。秦幽妈妈打开院门,看见莫雪昕,惊得不知所措。
莫雪昕嘴唇微抖,“阿姨,你们说的是我对象吗?”
秦妈妈忙慌乱的解释:“没有,我说的是秦幽她表姐的对象。”
急切的语速,莫雪昕想听不出其中的掩饰都难。水眸里尽是恐慌,她迈开灌了铅一般的腿,往前冲去。
没跑几步,鞋跟被绊了一下,差点摔跤。俯身硬生生拽断脚踝处的鞋带,甩掉了高跟鞋。
莫雪昕光着脚,拼命的往秦幽家里跑。她要秦幽亲口告诉她,那不是真的。煜天哥哥明明那天还在电话里凶她的,怎么就病了?怎么就昏迷了?怎么就没心跳了?她不信!
身后秦妈妈的呼喊,被耳边掠过的呼呼风声淹没。
平日宜人的自然风景,淳朴唯美的乡间小路,此时,在莫雪昕的眼里,都变成了可憎的距离。
地面被阳光晒的炙热,熨烫着她被石子咯到生疼的脚底,每落下一步,都更添了她心中的焦灼与痛楚。
上气不接下气的冲进院内,莫雪昕却突然怕极了答案。霍的刹住脚步,身体由于惯性继续向前倾去。她如同雕塑般,木然的任由自己直直的趴向地面。
紧闭的双眼中,划过一个又一个的画面。那天,是龙问远和欧阳若琳一起护送她逃到这里。以他们和煜天哥哥的关系,她的去向,对煜天哥哥来说,怎么可能成为秘密?
一个月了,不只煜天哥哥一点动静没有,连龙爷爷都再没给她来过消息。而且这段时间,每次和秦幽聊天不经意提起煜天哥哥时,秦幽都会紧张的把话题岔开。
月余的逍遥里,分明疑窦丛生,她竟然从来没有认真思考过,还没心没肺的玩了个尽兴。
脸颊埋进掌心,十指紧紧的扣压着皮肤。没了心跳,没了心跳人不就死了吗?煜天哥哥要像奶奶一样离开我了吗?
不!这一切都是假的。如果他病了,没有理由不告诉我的。是假的!是我听错了!是秦幽表姐的对象,对!阿姨说了,是秦幽表姐的对象。
可是,如果不是煜天哥哥,他为什么不来找我?
“死了?那雪昕怎么办呀?”
秦幽的惊呼,从敞开的窗户传了出来。那声音,像是打了一个闷雷一样的巨响,震的莫雪昕猛地一颤。
噬心的痛,瞬间侵入了她的四肢百骸。心底的镜子轰然破碎,每一个碎片上,照出的,竟都是龙煜天英俊的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