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的房间里,油灯噼啪而燃,蝶儿捏着一根针,将灯芯拨长一些。灯光幽然变暗,随即又明亮起来,照得南宫筝婳那张玉脸越发的阴沉。
宁韬仿佛鹌鹑一样缩在床角,眼皮有一下没一下的撩着南宫筝婳,每一次都被南宫筝婳恶狠狠的瞪了回来。
蝶儿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脸色微微一黯,随即笑道:“公子爷,你跟南宫姐姐先做着,我去给你们准备夜宵。”
“坐下!”宁韬眼睛使劲瞪:“你还真把自己当丫鬟啊,告诉你,以后你就是咱们宁氏车行的老板娘,都是别人伺候你的份儿,哪里有你端茶递水的功夫?”
蝶儿啊了一声,被宁韬当着南宫筝婳的面说出她是老板娘,蝶儿瞬间便陷入了迷糊,脸色红扑扑的,站在那里不停地搓着腰间的衣带,不知该何去何从。
南宫筝婳看看蝶儿,顿时柳眉倒竖,冷哼道:“行啊,宁大当家,俗话说兔子不吃窝边草,你下手倒是快,蝶儿这么纯洁的姑娘,就被你……”
她的话没说完,宁韬已经嘟囔道:“关你什么事?”
“什么,你再说一遍?”南宫筝婳眼睛里散发着危险的光芒。
“再说多少遍都是这样,我跟蝶儿怎么样,关你什么事?”宁韬一只脚搭在床边,惬意的倚靠在床栏处,漫不经心的说道:“你还是关心关心你自己吧,说不定过两天咱们就能喝上你的喜酒了。”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哪个有喜酒好喝!”南宫筝婳本待兴师问罪,却不料宁韬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一时措手不及,声音不由颤抖了几分。
宁韬嘴角带出一抹嘲弄的微笑,淡淡的说道:“那可说不准啊,这几天又是画像,又是参加女子聚会,当真潇洒的可以啊,只是不知道远在京城的南宫大人知道自己女儿就要被亲兄弟算计,心中该作何感想?”
“你!”南宫筝婳顿时大怒,“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叔父自幼最是疼我,却哪里会算计于我?宁韬,你莫要以为,进了我南宫家就敢胡乱猜测,我尚未想你追究毁我名誉之事,你倒是先行恶人先告状,当然以为我南宫筝婳怕了你不成?”
宁韬耸耸肩,不置可否。南宫筝婳见他神情不耐,那火气越发压抑不住,双手握成粉拳,狠狠砸在桌面上,身体微微前倾,厉声喝问道:“宁韬,你在县衙之中,竟敢隐指我跟你……我跟你有……你却是何居心?莫不是招惹了祸端,想要把我南宫家也连累么?”
宁韬眨眨眼,无奈的说道:“好像现在招惹祸端的是你们南宫家,却与我宁韬无关啊。大小姐,麻烦你想想,若是你父亲当真被皇上降罪,到时候姑苏南宫家,还能如现在一般逍遥快活,那可当真是奇了怪了。”
南宫筝婳顿时愕然,目光满是怀疑的看着宁韬。宁韬不去管她,冲着蝶儿笑道:“蝶儿啊,你看你今天也够忙了,要不去看看老李叔那边忙活得怎么样了。这车行以后可都是你来管家,什么事儿都要摸清楚才好。”
“公子爷,您就放心吧。”小丫头又一次被宁韬这种满是信任的语气所感动:“我这就过去看看,让老李叔一定小心,不能出半点差池。”她在心里又小声的添了一句:这可是工资也得心血,可不能白费了。
南宫筝婳面色复杂的看着小丫头兴高采烈地离开,又见到宁韬依然对她不理不睬,心中的疑惑更加浓烈,不禁拽着凳子往宁韬的方向挪动了几分,低声说道:“你,可是听说了什么?”
宁韬轻佻的吹了声口哨,全无心机的说道:“听说倒是没有听说,不过有个傻大姐自己父亲出了事,还在那里端着架子以为自己是根葱,让人看着想笑罢了。”
南宫筝婳被宁韬说得面红耳赤,但却毫不服输的解释道:“哼,莫要以为你什么都知道,其实你只是个不入流的山贼罢了!这姑苏城内富贾众多,或多或少都在京城那边有着几分关系。我这般与他们的子女交好,或可为我父博得几分助力。”她说到这里,不由吊起眼睛斜视宁韬,冷笑道:“你如此苦心孤诣的探明我的去向,却是有何居心?”
宁韬倒吸一口凉气,女人自我标榜的习性当真是什么时候都不会变啊。他微微一笑,轻声说道:“好像南宫大人得罪的是当朝的太师吧,跟皇上的老丈人掰腕子,南宫大人这锅,背的很重啊。敢问朝堂上下,又有哪个敢轻易捋老虎的胡须?我看南宫大人此次,怕是凶多吉少了。”
“你!你当真胡说!”南宫筝婳浑身颤抖,指着宁韬啐骂道:“你这该死的乌鸦嘴!我父刚正不阿,皇上又尧舜禹汤,此番让我父下狱,却是必有后谋!你,你如何能如此诅咒我父?南宫筝婳虽为女流,若是你这山贼再如此信口雌黄,我必然与你……与你……”说到这里,南宫筝婳却是说不下去了,只因在她的内心中,也是知道父亲这次恐怕难以脱身,否则也不会如此仓皇的来到姑苏,寄于叔父门下。
宁韬把话说开了,却没有丝毫给南宫筝婳面子,眼神逐渐锐利起来,语言也是寒冷如刀:“是啊,我心中也是盼望南宫大人无事的。可是那太师把持朝政,又有亲生女儿在皇上耳边吹枕边风,朝廷上又无一人敢于站出来为南宫大人说话,如此一来,那南宫大人还不是成了温水里的青蛙,就算是想跳出来,也没有那股助力了。”宁韬单手放在下巴上,轻轻的摩挲起来,悠悠的说道:“我一个山贼都能看明白的事情,试问你那心思慎密的叔父,又是如何看不出来?南宫家,说白了就是你父亲的南宫家,南宫大人一倒,南宫家腹背受敌,此时若是南宫越不赶快找个靠山,姑苏城的富贾们恐怕会把他吃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更何况……”
“更何况什么?”南宫筝婳不由自主的接口问道。
“更何况南宫家在姑苏,实在有点太不得人心了。”宁韬掰着手指头开始算了起来:“开赌坊,逼得人家家破人亡不算,还要把人家闺女送到勾栏里面;屯田地,伪造文书,强占土地不算,还是逼得人家背井离乡;欺行霸市,强占别人店铺不算,还要给人扣上偌大的帽子,非把人关进大牢呆上几年不可。南宫小姐,我且问你,若是你父亲当真回天乏术,以南宫越的脾气,又当如何保全自身?”
南宫筝月越听,脸色越是难看,直到宁韬将问题抛给她,她才冷笑道:“一派胡言,简直是一派胡言!宁韬,我警告你,若是再让我听到你说出有损我名声的言语,我必然不会与你善罢甘休!”
说罢,南宫筝婳快速起身,急匆匆的向外走去,怎么看怎么有些仓促。
宁韬摸着脑袋嘿嘿笑了起来,照南宫筝婳的意思,这一次她已经善罢甘休了?那怎么好意思呢!
转眼又是过了几日。这一天,宁韬一大早起来,洗脸漱口外加换了身崭新的宝蓝色衣裳,却是苏落为他缝制而成的。他左边站着浅笑兮兮的蝶儿,右边立着踌躇满志的乐子,身后还跟着满面红光的李师傅。
“走,咱们开门,我倒想看看,今儿个咱们宁氏车行,能不能定出千两银子的订单出去!”宁韬大气磅礴的挥挥手!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今日宁韬将亲自将这东风吹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