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德顺能感觉到匕首刺破他的衣服,带着森冷的气息,让他的皮肤渗出层层的小疙瘩,在江湖上摸爬滚打的他还是头一次感觉到死亡离他如此之近。
但他却没有感觉到一丝一点的疼痛,让他疑惑的睁开紧闭的双眼。
宁韬面含古怪,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手中的解腕尖刀已经刺入了他的衣服内,焦德顺甚至能够感觉到尖刀前端已经跟他的皮肤紧紧接触。
“你就这么闭目等死?”宁韬皱着眉头,缓缓的将尖刀收了回来,摸着下巴疑惑的问道:“像你们这种走江湖的,不是应该见风使舵,哭爹喊叫,哭着叫着抱着大腿求饶命吗?”
焦德顺瞬间有种被侮辱的感觉,厉声喝道:“咱们出来混的,要的就是做人够硬!今天咱们结下了梁子,只要你敢让我走,咱们以后井水不犯河水,你宁公子在姑苏城里做事,咱们虎头帮马上远远的离开,全帮上下见到你宁公子,都要尊称一声!”
这已经是变相的求饶了,若不是刚才接近死亡的时候,焦德顺想到了那些孩子,恐怕以他光棍的脾气,是断断说不出这话来得。
宁韬点点头,侧头冲着湖心处大吼道:“我让你们游,谁让你们呆在那里踩水了?谁要是再敢偷懒,小心让你们游到明天晚上!”
这句话吼完,只听得湖心处顿时传来一阵扑腾水的声音,以乐子为首的山贼们顿时游得如同屁股后面追着几十条鲨鱼。
焦德顺目瞪口呆,宁韬这家伙正在跟他说话,怎么还有那个功夫观察那群人在干什么?在这一刹那,他好像明白了,宁韬并没有真要杀死他的意思,那这里面的味道,可就有点耐人寻味了。
宁韬回过头来,冲着焦德顺一伸大拇指,笑道:“这么说才光棍。咱们走江湖的,要的可不是跟人家拼命。俗话说得好,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你要是就这么硬挺着脖子死了,你养的那几个女人靠什么活,你收养的那些孩子又怎么活?”
焦德顺眼睛又开始发直,随即脸色变得铁青,怒骂道:“姓宁德,你这个畜生,有什么事儿冲着我来,跟女人和孩子逞什么能?”他已经隐隐感觉到宁韬话里威胁的意思,他却没有任何办法,在江湖上打滚的人虽然讲究祸不及妻女,但看宁韬行事的作风,谁知道他有什么阴毒的计策等着他呢。焦德顺已经知道,他现在就算是想死,也没有那个胆量了。
宁韬呵呵笑了起来,悠悠的说道:“咱宁大当家的要办事,自然是要把事办得稳稳妥妥的,有什么后顾之忧啊,有什么可以利用的弱点啊,总是要掌握清楚的。要不然,出来混总是要还的,多观察对方的弱点,才能让自个儿别犯那么多错误。”
焦德顺顿时仰天长叹,他现在算是彻底的明白了,从韩彪跟宁韬起冲突的那一天开始,宁韬已经把虎头帮当成了敌人,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就开始算计着焦德顺,算计着虎头帮。可怜她焦德顺混到了快五十岁了,胆子却越来越小了,宁韬这段时间迟迟不动,想来就是在等人员汇集,若是早一点将宁韬干掉的话……
焦德顺的眼中隐约露出了个一抹凶色,宁韬顿时啧啧赞叹道:“行啊,到现在还不服输呢。行,我这就放你回去,看看三天时间,咱们还能不能把你弄到这里来,到时候我可当真不是那么好说话了。”
焦德顺脖子一梗,宁韬说话的声音虽然清淡,可里面的杀气却是挡也挡不住,就连他这个也干过几次玩命买卖,见识过人命的人都觉得,除非是千军万马当中,否则这杀气绝对不是这么汹涌。
见焦德顺不说话,宁韬拍拍手,微微一抖手,手中的尖刀便消失不见,重新坐在了地上,紧紧挨着大麻袋坐下。随后,让焦德顺头脑短路的是,宁韬竟然仿佛好兄弟一般亲热的搂住焦德顺的肩膀,非常有诚意的说道:“我说,老焦啊,咱们现在已经是熟人了,有句话我可是要说了啊,整天这么混,可不是办法啊。你瞅瞅你们虎头帮那点出息,整天收个什么保护费啊,弄点赌场骗点小财啊,要不就顺路客串客串什么半路劫道的啊,能有多大点甜头?羊毛出在羊身上,还不是让人家姑苏的老百姓骂的你们屁股朝天?”
咱什么时候跟你这么熟了,好像咱现在还在你手里,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经历了一次死亡贴身的焦德顺,连脾气都放了点下来,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
“你有这样深刻的认识,那咱们就非常好谈了!”宁韬的语音顿时热切起来,揽着焦德顺的胳膊又加了把力气,远远看去,宁韬这时的动作,就好像要把焦德顺揽到胸口上。
这男男之间不能说的秘密,当真让我辈尤怜,尤其是宁韬那一脸的暧昧,当真让人毛骨悚然。
“老焦啊,其实吧,兄弟这次请你过来喝茶,是有点生意跟你商量商量。”宁韬的笑容越发的热切了,从刚才冷冽的杀气满盈,变成了十足的商人味道。
“生……生意?”焦德顺的脑筋转得越来越慢,这是谈生意的样子吗?再说了,宁韬有什么生意要跟他谈,难道他想干掉县太爷?
“当然是生意!”宁韬声音越来越热切起来,充满了向往的说道:“可以将我朝十之一二的钱财弄到手中的生意,不知道老焦你有没有兴趣啊?”
焦德顺的大光头上满是冷汗,刚才都没有发出任何懦弱的声音,此时却显得有些单薄:“十之一二,难道……难道你要去抢国库?”
宁韬双眼翻白,冲着旁边吐了口唾沫,不屑的说道:“国库?国库那玩意儿就是用来亏空的,咱们要是抢了,那等于背了个大包袱,有什么乐趣?我这生意啊,就是让人乖乖的送钱给咱们,还要陪着小心陪着笑脸。咱们是大爷,他们是孙子,你说说,这比你在姑苏城玩点小流氓是不是强得多?”
“天底下哪里有这样的生意?”焦德顺的思路被宁韬牵住,忍不住顺着宁韬的话说到。
“我宁韬说有,那它就是有。”宁韬的声音中带着强大的自信,随即亲热的拍打着焦德顺的肩膀:“你我同属江湖上的人,咱一个人发财,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兄弟还在干那些不入流的勾当吧。所以宁公子一咬牙一跺脚,这事怎么也要拉着兄弟老焦你一起干才是道理,你说对不对?”
焦德顺此时倒是有些回过味来,宁韬说的这么大义凛然,好像,好像本来原因,是因为宁韬手头上人手不足,外加初来姑苏,什么路子都没有打开,这才把他焦德顺拉上吧?
只是这贼船,究竟上还是不上呢?全国十之一二的财产,哪怕在砍到十之一二,也足够让人冒险了。焦德顺心里打着小算盘。
此时,宁韬的声调突然一变,发出了无尽的感慨:“既然老焦是自己人,是兄弟,咱就不让你吃套香肠了。唉,记得上一个吃这套餐的家伙,好像叫了五天五夜,那种声音,当真是让人怀念无比啊。”
焦德顺激灵灵的打了个哆嗦!宁韬刚才那几乎突然的杀人手法让他心有余悸到现在,可听宁韬那意思,好像他玩折磨人的手段更加厉害一些。套香肠,到底怎么套法,他焦德顺的本能告诉他,千万不要去尝试,那玩意儿说不定比要人命还要惨。
“既然宁兄弟是真心实意要帮咱老焦一把,咱老焦不能给脸不兜着。成,以后你宁兄弟的事儿就是我虎头帮的事,更是我老焦的事!”焦德顺的大光头猛然点下。
“这样啊,那明天上午,小弟在家中恭候大驾。”宁韬报给焦德顺一个地名,就是他那铺子所在的位置,随后冲着湖心大喊道:“我说乐子,赶紧上来,去给那几个兄弟送个信,别在什么君草堂蹲点了,快点回来喝点热酒暖和暖和身子。”
焦德顺浑身冰凉,这宁韬竟然不是危言耸听,君草堂可不就是他安置那些收养孤儿的地方?一时之间,他对宁韬已是产生了些许的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