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车熟路,宁韬走向南宫家的客房,毕竟明里暗里来了两次,怎么走他很清楚。
家丁们好像得到了吩咐,并没有跟随他,倒让宁韬有点奇怪。他在南宫家门口闹出那么大的阵势,除了踹裆就是踹裆,但凡南宫家有点尿性的,也不该这么干净啊。
宁韬站在客房门口摩挲着下巴,那群家丁连个狠话风凉话都不说,这未免太过平静了。不过,这个问题他没有花费太多时间深究,摆在他面前最大的问题是,今天晚上他该睡在哪儿?吃完饭走得太快,倒是把这事儿忘了。看着房门紧闭,里面黯淡无光,宁韬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这南宫家的人,不会趁着自己不在,把小丫头给挟持了吧?还反了他们了,他们要是敢这么做,他宁韬就敢一把火把这院子烧成白灰。
宁韬正在这边发着狠,屋子内却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隐隐约约还有倒水音。
宁韬喜出望外,这时分若是让他再回乐子那里,先不说夜深露重路途遥远,要是路上碰到为非作歹的歹人怎么办?现在人家可是风度翩翩的宁公子,不是什么金枪大侠。宁韬在心里安慰着自己,伸手轻轻拍门,细声细语的呼唤道:“蝶儿,蝶儿,睡了没,把门开开,可冻死我了。”
里屋内,南宫筝婳正睡眼朦胧的半站着身子从床侧的夜壶上站起身来,小手放在腰间,准备提上那半褪的亵裤,却陡然听到宁韬的声音,顿时睡意全无,两只俏目仿佛做贼一般瞄向房门。
宁韬听屋内没了动静,心中暗暗纳闷,忽然想到蝶儿这小丫头莫非是睡了,听到声音正在穿衣服?他使劲的搓了搓手,站在门口来回踱步。
细微的脚步声传入屋内,南宫筝婳越发不敢动弹。这人,怎么如此的孟浪,如此时分,想是夜已深了,哪怕蝶儿是他的丫头,也不该这么唐突的敲门。难道,这两人已经有了什么肌肤之亲?她不禁探头看向躺在床上沉睡的蝶儿。
蝶儿这小丫头也是赶了一天的路,夜里跟南宫筝婳说话的时候就瞌睡不断,如今睡意正浓,娇憨的小脸上带着满足的笑意,却是不知道在梦中有何美妙的事情发生。
看着蝶儿,南宫筝婳突然觉得嘴里有点发苦,心头有点微酸,心头不停的咒骂宁韬。既然你已经有了心仪之人,却又为何来撩拨与我?在南宫府门口替我挡了那群家丁的羞辱,为我撑了好大的面子,可,可你以为这就能让我南宫筝婳钟情于你,委身于你么?你想错了,南宫筝婳的夫婿,是要顶天立地,还要从一而终的。
宁韬自然不知道屋内的南宫筝婳正乱七八糟的转着念头,在门口等了片刻,依旧不见蝶儿开门,不由有些焦急,再次拍门道:“蝶儿,好妹子,快点开门好么?南宫筝婳这个死婆娘,没有告诉咱今天晚上住在哪里,我穿的少,就要冻死了!”
死婆娘!南宫筝婳的眼睛越发清明了,就是这个强调,就是这个强调,想我南宫筝婳在京城里面也是享誉京城的才女,不知有多少名门望族想要跟南宫家攀上自己这门亲事。可是,这个打家劫舍的山贼,竟然叫她死婆娘?!南宫筝婳心中越发的不服气,嘴角慢慢的露出恶作剧的笑容,学着蝶儿的声音说道:“公子,夜深了,蝶儿已经睡了,不便起身开门。我看,您就去那烟花之地借宿一晚上便是了,或可结识某位大家,成为其入幕之宾呢。”
女子说话的声音若非极有特色,本来就有些相近,如今南宫筝婳刻意学习着蝶儿的声音,再加上隔着屋门,竟然有几分神似。
宁韬目光呆滞,哭丧着脸哀求道:“好妹子,你就把门开开吧。咱们逃亡那时候,你还在我身上躺着睡过呢。暂不要求报恩,你把门打开,扔给我个枕头,我在屋里地上睡总可以吧。可冻死我了,可冻死我了!”
什么?蝶儿在宁韬身上躺着睡过?南宫筝婳再次看了看蝶儿,想从她那沉睡的面庞上看出些什么。小丫头纯洁无比,就算是跟南宫筝婳同屋,也没有想到防备些什么,嘴角啜着浅浅的微笑,睡得十分踏实。
南宫筝婳咬咬牙,宁韬说得可怜,但谁知道他怀的什么心思?今天晚上终究是不能让他进这个门,否则,非但蝶儿名声不保,连她都要受到很大牵连。况且,就算把宁韬放进来了,他就当真能如谦谦君子般,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信他,那就出鬼了!南宫筝婳微咬银牙,从腿部传来阵阵发麻的感觉,才让她突然想起,她已经保持这个半蹲的动作老长时间了。一种委屈的情绪从南宫筝婳心头浮起,这个坏人,当真能让自己怕他么?
南宫筝婳一手提着亵裤,一手扶住床栏,慢慢的直起身子。她面含复杂的看向屋门,一边将亵裤提起系好,一边回答宁韬的哀求:“公子自重,蝶儿虽是丫头,但也是清白女儿家,这门,却是不能开的。”说完,南宫筝婳便急匆匆的爬上床,飞快的盖上被子,将头遮盖起来。须臾,她又从被子中钻出来,咬了咬牙,将一旁放置的衣衫拿来,在微光的照射下,找到不起眼的地方撕下两块小布条,将它们塞在蝶儿的耳朵中。
叫吧,叫吧,我就当没听见。南宫筝婳恶狠狠的想到。
谁料想,她想听宁韬哀求的声音,外面偏偏没有了声响,连脚步声都没有。南宫筝婳暗暗纳罕,就算是离去,总要有个动静啊,这不声不响的,是什么意思?
她越想听到,宁韬越是没动静,越是没有动静,南宫筝婳越是奇怪,甚至还想披上衣服开门看看,最终想到这或许是宁韬骗她开门的诡计,也只有怏怏的放弃了这种想法。她在屋内一会儿听听动静,一会儿闭上眼睛想些跟宁韬认识以来的过程,过了三更,终于抵不住睡意汹涌,眼皮沉沉的垂下,就此睡了过去。
这一觉,南宫筝婳睡得极为不舒服。梦中,她梦到父亲在天牢中皮开肉绽受尽折磨,她梦到早逝的母亲面带慈祥尽情抚慰,她甚至梦到宁韬脸带坏笑,在那车厢内噘着嘴向她凑来,意图非礼于她。
这记忆怎的如此熟悉?南宫筝婳想要挣脱,想要甩给宁韬几个几个嘴巴子,却发现她手足无力,连抬胳膊的力气都没有,顿时惶恐不已,破口大骂。随着她的骂声,宁韬的身形慢慢变得模糊,竟变成那个保镖头子焦猛,狞笑着双手紧握南宫筝婳双臂,意图就此玷污于她。
“不!”南宫筝婳撕心裂肺的大叫,顿时从睡梦中惊醒,这才发现蝶儿正满脸关心的看着她。
“姐姐,可是做了噩梦么?”蝶儿伸出小手,帮南宫筝婳擦去额头细密的汗珠,柔声说道:“你方才在梦中呼喊大当家的名字,可是他救了你?”
南宫筝婳惊魂未定,脸色木然的回响梦中的情形,大部分已经不太清晰,只有宁韬那带着点坏气的笑容,倒是印象深刻。她抓住蝶儿的小手,连声问道:“宁韬呢,你昨晚上有没有看到他?”
蝶儿疑惑的眨眨眼,小声道:“大当家,哦,不对,应该是公子爷。公子爷昨天晚上酒后而出,到现在还没有回来呀。姐姐,可有什么事情要找公子爷?”
南宫筝婳冷哼一声,心道我找他有什么事,我看他不顺眼,想给他两拳头,把他那双贼眼打成猫眼青!这话她自是不会说出来,而是转口说道:“原来天色却是亮了。妹妹,你我速速梳妆,吃得早饭,我便带你游览姑苏一番。”
两人说说笑笑,倒是在妆台前你一言我一语的说起打扮的技巧,其中蝶儿间或说起宁韬,也被南宫筝婳巧妙的带到了一旁。
“姐姐,说起来也当真奇怪,蝶儿明明记得,睡下的时候并无不妥,可醒来之后,耳中却多了两块布料,看式样倒是姐姐衣衫上的。难不成蝶儿竟然得了离魂之症,半夜起来将姐姐的衣衫撕破么?那可当真对不住姐姐了。”说着,蝶儿愧疚的低下头,瑶鼻微微抽搭,竟然有要哭的意思。
南宫筝婳侧过身,连忙说道:“没有的事,妹妹不要自责。只是昨夜里也不知道从哪里钻来只叫春的猫咪,吵得姐姐睡不着觉,生怕你也休息不好,撕了两块布条帮妹妹把耳朵捂住。妹妹若是如此,倒显得姐姐有些不妥了。”
蝶儿疑惑的看看窗外,小声说道:“如今已是夏末时分,这猫儿的春,叫得可有些蹊跷。”
南宫筝婳恨不得狠狠的扇自己个嘴巴子,说什么不好,却说叫春,这是姑娘家该说得话么?她心中又是把宁韬狠狠的骂了一通,这才笑道:“无妨,咱们不去管他,你且收拾收拾,咱们这就去厨房用餐。”
蝶儿答应一声,转身去收拾床铺,南宫筝婳则走到门口,将门闩打开,轻轻开门。
“吱呀!”
南宫筝婳还没有来得及呼吸清晨微露的空气,就感觉房门一沉,有一物已经翻翻滚滚的在门槛处滚了进来,正好压在她的小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