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菲亚教堂,是一座规模中等的教堂,在范达因的眼中,不算华丽,没有富丽堂皇的装饰,却古朴得像田野间一块突兀的巨石,在其孤寂神秘的怀抱中竟散发着神圣的母性。
古老的像是从千年前传来的古朴钟声在层层回荡,回荡在街区道旁,屋角边沿,石径巷口,如同匍匐的蛇蜿蜒前行到范达因的耳旁。这座圆型的堡垒式样的建筑,由六七层墙壁层层叠加,墙壁上的石头经过日久天长的风化腐蚀,原本光滑的表皮已经被剥落,剩下的纹理像是粗糙的草茎被天然雕琢,深奥繁复,如同古老的符号。
这座教堂应该是经历了不少风雨沧桑,原有的墙壁外面又修建了新的墙壁,还被鸟翅一样伸展的拱形扶壁支撑,凝重压抑的原始气息和着冬风从这座建筑上扑面而来,多少吹散了些心中的低沉阴郁,一种莫名的凛冽感不经意攫住了他的心,范达因张大嘴巴,像是吞吐着清新的美味咀嚼空气,浑然不觉自己的可疑行为已经引起了旁边几个路人的侧目。
前面的修女们整齐的排着队伍小心翼翼地向前走着,只有最后两个年轻修女与整体有些格格不入的样子。其中一个高个子,红发,两条修长的大腿上臀部肌肉高高隆起显示出无穷力量,胸部丰满宽阔,脸色健康红润,像是一个农村姑娘。此刻的她向后不经意瞟了一眼,然后猛地拉了一下旁边的女伴。
“希娜,后面的那个疯子一直在跟着你,不要向后看,最近不是传言有一个专门残杀教职人员的杀人狂吗?听说那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可是最喜欢你这样细皮嫩肉的纯洁小修女,现在大家都是人心惶惶的。”她说。
叫做希娜的小个子修女不自觉加快了脚步,手紧紧抓着米切尔的胳膊,洁净健康的皮肤因为用力显得有些发青。好奇的天性吧,听到朋友的话,她反而回头正好看到了嘴巴呈O型的范达因同样好奇地看向她。希娜急急忙忙回过头,先扫了一圈周边的环境,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然后她撅着嘴小声对女伴说道:“总是吓唬我,米切尔,这已经是第67次了,那个脸色有些苍白的男孩子很老实啊,仔细看甚至有那么些可爱,哪里像你说的恶徒?”
“啧啧,任何人的灵魂里其实一半是法官,一半是罪犯,所以他有时会用自己的狡猾魅惑别人,有时他会用自己的真诚打动自己,”米切尔说,“我听那些年长的修女小声嘀咕过,说很多人都是被那个杀人狂所迷惑而走出教区,因此才会给那个凶手以可乘之机。你看他那种疯狂的动作,任何正常的人都不会那个样子吧。”
希娜又用不放心的眼神仔细审查了后面的范达因一眼,范达因也用好奇的眼神盯着这个矮小的大约20岁左右的美丽修女,看到她那游移不定的眼神明明看着自己却笨拙地装作看风景。
“女士,前面的是哪一座教堂啊?”范达因上前不顾她们警惕的眼神问道。
“索菲亚大教堂。”米切尔道,希娜也停下了脚步。
“嗯,感激不尽,另外,您很可爱。”范达因朝着几乎把身子躲在她后面的希娜戏谑地眨了眨眼睛,微笑道,只是这笑容却透露着一丝骇人的恐怖。
这本该赞美的话瞬间让希娜身体变僵硬,如同被大灰狼盯上的小羊无助,皮肤上柔软的绒毛几乎根根竖起,她一言不发。米切尔还好,只是不悦地皱起眉头,她不会被自己道听途说的故事所吓住,但对任何陌生男人主动地接触都不怎么有好感。她是修女,要服务于上帝。
范达因的笑容忽地收起,眼神深处抹过一丝悲哀,不再理会,范达因绕过她们,走进了这所并不怎么出名的教堂。索菲亚大教堂虽然历史悠久,但也许是经营不善或者权利不足的缘故吧,从未发展壮大,只维持着最基本的底线,权贵们也很少在这里活跃,所以不曾有大量的募捐流入这里,只有一切平民愿意给予微薄的施舍。
而在它的西面,那里才是集上帝与人世宠爱与一生的地方,那个地方便是拉姆西斯大教堂,圣徒拉姆西斯沉眠之所。
范达因通过阅读了解道,在狮子王朝,精神领域的王者还是罗马教廷,而教廷中的王者——牧首则是王者中的王者,这位谦卑的巨人在神圣的光环下平静地俯视着尘世,然后转身直面上帝,祈祷恩典。
教会的最初神品只有副助祭、助祭、司祭三个品位,但是经过圣徒保罗的改革之后,宗教权力、世俗权力相互纠缠印证,教阶划分也呈现出严格的等级性。牧首制确立后,神品分为黑白两种:黑神品有修士、修士辅祭、修士大辅祭、修士大司祭、主教、红衣大主教、都主教,牧首;白神品则有诵经士、副司祭、辅祭、大辅祭、司祭、大司祭、司祭长等。
以上是教会分裂之后所形成的,而在教宗之国——梵蒂冈,教廷制经过发展,主教品位又分为教皇、枢机主教、宗主教、和一般主教。
……
……
“孩子,你曾经忏悔过吗?”
“我从未忏悔过。”
“那你为何来此?”
“我想听取你的意见,如果可以让我听听上帝的意见。”
“那你为什么要来听取意见?”
“神父,我不认为自己是一个迷途的孩子,我也知道该走的路,但却如何努力也看不到路的尽头,或者说我看不到结果。”
“为什么一定要去看到结果?流向生命的河水生生不息,你只是在路上,孩子,你还没有走到路的尽头,所以看不到最终的结果,虽然你认为这是不幸,但在我看来这却是最大的幸运。上帝会见证你的一切。”
“我感觉自己的心中有一颗不幸的灵魂,想急切的寻找帮助,但在光天化日之下,我却一直冷眼旁观,这是善良之人的冷漠吗?”
“你的感觉是灵魂赋予的,那也是一种与上帝交流的通道,今天在这里,在上帝的屋檐下,上帝通过你帮助了那个不幸的灵魂。所以,孩子,你的罪已被赦免。”
“谢谢,神父。”范达因闭眼沉默良久,几乎是把字吐出来似的。他一句话也没提到那个女人,就从容地结束了这场本应扎根思想上的谈话。
“阿门。”神父用安静的语调说道,双手做着十字礼,倒真像是在推心置腹地为他祝福。
从幽暗的忏悔室出来,从古朴坚硬的教堂出来,从沉默灰暗的修士群中走出来,范达因看向沉闷整齐的街道,胸中仿佛有一条纤细的溪流,流过他的目光,显得坚硬,黑亮,沉稳。
他依然迷惑,却似乎抓住了一丝叫做什么命运的缥缈轨迹,毫不妥协地注视这个世界。他不敢告诉神父,其实他根本没有信仰,他从前一直觉得在任何信仰体制之下,很多人未必真有信仰,未必真正信仰上帝,人么只是做出相信的样子。范达因也不想过分认真的起而论究是非,那种异端行为恐怕逃不了最后绞死的命运吧。修女米切尔和希娜,从侧面的一扇小门偷偷凝视着这个奇怪人,如果不去看她们目光中怀疑的神采,再给她们加两只洁白的翅膀,还真像是天使们在审视着羔羊,当然是在暗地里审判。她们也许不知道,将来这个貌似歹徒的家伙,会与她们发生怎样的故事,那时会是谁在审视?
……
……
范达因回到学校已经夕阳西下,奇怪地是此刻这个时候竟然可以说是万籁俱寂,空无一人,寂静的校园像举行了一场葬礼似的,没有喧闹,没有走动,没有话语。
一个年轻学生从范达因眼前匆匆走过,范达因一把抓住了他,“同学,发生什么事情了?怎么一个人也没有?”
从校服上可以一眼看出它应该同范达因一样是入学不久的新生,“帝国第七公主——阿帕西亚殿下来我们学校了!”他喘了口气,接着说,“听说她代表皇室来参加咱们学校的一次魔法讲座,就在礼堂,那可是王室公主啊!听说还是最美丽的公主!”话音刚落,也不知道他并不强壮的身体中哪里来的力气,竟一把甩掉范达因的胳膊,急急忙忙地向前奔去。
范达因笑了笑,同样朝着礼堂的方向走去,已经很久不见了,这么长时间不知道有没有变化,还记不记得曾经的事情?他的心里隐隐有些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