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洛,说过的,这不是在家,这里是里昂!里昂!有可能你碰到的就是恐怖分子!怎么就不听妈妈的话呢?!”
凌子然边走边在一旁呵斥,语气里却尽是疼惜。
苏洛还沉浸在与面具男孩的不期而遇中。
“方宇霖?方宇霖?好好听的名字。”
她低着头呶呶着。
“你在说什么?!”凌子然表面上还带着愠色。
“没什么。”苏洛张大了嘴巴,这么久了第一次和凌子然说的一句话。
“嗯?!”凌子然惊讶了一番,嘴角随即荡起了一丝笑意。
“接下来去哪里?”苏以南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医院。”
凌子然露出一抹老奸巨猾的笑。
“干嘛?你生病了?”苏以南问。
“不,是洛洛,法国的大医院对脑部受损的诊断最为精确。”
“好主意!”苏以南转向了苏洛,“洛洛,等一会你将要认出你旁边的这个女人了,她可是你的妈妈哟!”
苏洛低着头,脸部开始局促起来,她的手是攥得紧紧的,手心里却冒出了冷汗。
天知道苏洛此时的心里想的是什么!
本来就是个荒诞的谎言,现在被爸妈给整到这个地步了,等一下秘密要被揭穿,会不会遭到更痛的报应呢?
谎言要被终结了?
她这是自作自受!
苏洛咬咬牙,心脏却在剧烈地跳着。
她以为,爸妈会狠狠地责备她的,至少,会让自己鄙视这种行为。
来到医院,凌子然给苏洛做了全方位的脑颅放射检查,她把拍的片子拿来让医生来当面解释。
“我孩子脑袋现在正常吗?”她问,当然她说的是英语。
“整体看来,孩子的脑袋没有任何异物,没有任何问题啊。”医生指着上面的片子说,“难道中国的孩子家长都那么喜欢给孩子做健康检查吗?这种放射性治疗尽量不要多做,照多了易患癌症。”
“正常?!可是这孩子失忆了。”凌子然故意加大了声调。
“失忆?”医生奇怪地问。
“就是不记得以前了,losemermory,就是这个意思。”苏以南过来解释道。
“我知道这么回事,我的意思是说,这孩子脑袋没有任何伤害,怎么会失忆?!”
“医生你的意思是?”
“是你们中国医院误诊了或者?”医生望了一眼苏洛,此时苏洛站在苏以南背后,头压得低低的,两只手交叉地叠在一起,像是在做着祷告。
“或是什么?!”苏以南和凌子然异口同声急切地问。
“你的孩子在撒谎!”医生眼神聚拢,此刻能量暴强。
凌子然露出一抹不经意的笑,或许,铁一样个性的人,就连挽留,也是会弄得诀别一般的。
“撒谎?!”凌子然故意转身去看苏洛。
苏洛的头一直低着,她根本不敢抬头看医生,看爸爸,看凌子然。
在权威面前,她的谎言是如此的脆弱不堪。
“洛洛,这是怎么回事?!”苏以南摸着苏洛的头发,眼神殷切地问道,“你知道你这样任性多么伤爸爸妈妈的心吗?你又不是襁褓中的婴儿了,怎么可以这么不负责任地说个诸如‘狼来了’的谎言呢?爸爸不是从小就告诫过你,做人要正直吗?”
“爸爸!”
苏洛的眼睛湿润了,她用手揉了一下眼睛,声音颤抖着哽咽道,“你知道吗?这些年来,我都是怎么过的么?你和妈妈每天二十四小时都在工作,你知道我有时候有多羡慕那些爸妈很平凡但是每天都会在生活中点燃着属于自己的小幸福的家庭吗?就像阿幂,她每天都和她爸妈吵着闹着虽然被爸妈骂会哭鼻子,但是这些,我通通没有!”
“我偶尔回家,看到的只是沉重的空气的氤氲下的昏黄灯火,看到的只有一只慵懒的猫趴在沙发上不停地打着哈欠,看到的就是一只鹦鹉的自言自语,看到就是一个人都没有的好大的房子!”
“洛洛。”
凌子然走过来,一把抱住苏洛。
“妈妈对不起你,妈妈对你的爱太少了,从现在开始,妈妈保证,一定会花更多的时间陪你爱你。”
“妈妈!”
苏洛的眼泪终于像决堤的洪水汹涌开来,她从来没有像这样的把心里话喊出来,她把头窝在凌子然的怀里,抽噎着。
“妈妈,对不起,对不起。”她哭着说,声音里充满了沙哑。
孩子的任性是有期限的,只要足够爱。
“妈妈知道了,洛洛,咱今晚就回家。”凌子然抱紧女儿亲着她的额头说道。
苏以南在一旁舒了一口气,这一切在凌子然当天晚上都策划好了,为了让孩子正常地和自己交流,其实这次法国之行不过是个借口,只是凌子然想到的一种可以和苏洛独处的方式然后趁机来个将计就计,让苏洛自己把事实说出来。
姜还是老的辣,至于那只猫,凌子然是打算若是苏洛不承认就拿来做第二证物的,如今看来,是她把女儿想得深了,它现在应该还躺在凌子然的宠物袋里,为了这出戏逼真地表演出来,她连苏以南也骗了一把。
一家人回到酒店,原本计划的半个月的法国游,居然在二十四小时给结束了,凌子然的做事原则永远在效率面前。
坐飞机回国经历了几十个小时脚踏实地后,由于时差问题,这边的天空也是湛蓝的美好,苏洛仰着头闭着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还是家的味道啊!”她笑着。
凌子然赶在父女俩之前打开了公寓的门,一只纯种白猫从宠物袋里跳下来,凌子然把手覆在一起,猫儿蹬着爬了上去,还是依然地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一只手伸向了空中。
好歹也跨过了呢!
苏洛看见了这只猫,疑惑了半晌想到了什么,不知觉地大笑起来:“果然是妈妈喂大的,不够意思。”
她挠挠猫儿的耳朵,猫儿朝她打了个哈欠,用小手也挠她。
一家人在温和的阳光下,笑得格外得美好。
我们大多数人,在遇到事儿时,表现得是抑郁,茫然,彷徨,歇斯底里,好像世界上就自己是受害者,与众为敌,恨不得变成一团刺猬球,逢人就抱作一团,或是一丁点儿委屈就恨不得做成大字报贴在自己的额头上,诋毁侮辱自己所讨厌的人。
其实,那是忘记了所有事情的始发关系都不会是一方面。你郁闷、你惆怅、你茫然、你暴走、你可以骂别人贱人,却全然忘记了,这些庸俗的词汇实在是只要是个人都会做到的,而你的重复不过就是——在向所有人——证明着你的低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