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口,方梓寒低下头,静静地看着怀抱中的易微,双眸在火光下闪烁,不知涌动着什么神色。这时,易微悠悠醒转,睁眼看见这满片火光,也吓了一跳,忙抬头惊慌地看着方梓寒。
方梓寒倒一脸平静,他微笑着问:“微儿,你怕不怕?”
“有你在,我什么也不怕。”易微定了定神,也微微一笑,“何况,我何时怕过?”
“如果今天注定死在这里,你会不会遗憾?”
“我不是说过了吗?死在你的怀抱中,我死而无憾。”
“那你师父……”
“既然我们注定要死了,那其他事说来又有什么关系呢?”
方梓寒嘴角轻轻扬起,果然是他爱的女人,面对死亡,还能以淡淡的语气说出这一番话,眼神里还是那种她特有的骄傲。他把她抱得更紧了些,大声说:“生死契阔,与子成悦;执子之手,与子同穴!”
声音在火场中震荡,仿佛一记重锤,重重的打在躲在另一边灌木丛中的某人的心上。她一下捂住嘴巴,泪水止不住的流下,湿了整个手掌,又从指缝中一滴滴滴进泥土中。
此人正是灵悦,她半夜惊醒,却发现方梓寒不见了,心下担忧,便悄悄起身寻找,远远的看见这边有火光,便一路寻来,哪知竟听见了这句誓言。
她不愿相信,也不想相信,这句话,她心心念念着要他对自己亲口说出的这句话,他终究还是对那个女人说出了,而且铿锵有力,掷地有声,绝无犹豫之意。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自己努力了这么多,还是得不到自己期望的那个结果?
为什么,姨父和柳伯伯不是都说过,只要努力,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吗?
为什么,自己已经很拼命的去努力了,表哥还是将海誓山盟给了她?
为什么??????
灵悦默默的饮泣着,透过被泪模糊的眼睛,看着眼前的一片火红,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一个笑话一样。
表哥已经明明确确的说了,对自己,他一直当妹妹一样,绝对无半点儿女私情,而自己,为何还要执着呢?
是自己太傻了吗?明知不可能,还要去低着头只顾一个劲儿的往前冲,直至头破血流,把自己推向深渊。
可是,为什么,我的心会这么疼呢?
“快!这里着火了!快来帮忙!”了空的声音忽然在不远处响起。灵悦一惊,忙擦了擦腮边和眼中的泪水,把自己紧紧地藏在灌木丛中,气都不敢喘一口,紧张的看着外面的动静。
兰岚留神一听,似乎有十几个人前来,心中的快感一瞬间被浇灭了,怒火腾腾的升了上来。她恨恨的剜了一眼困在火场中央的两人,心里暗道:“哼,暂且让你们过几天快乐日子,这笔账,我会好好跟你们算清楚的!”一甩衣袖,左足一点,凌空而去,转眼消失在茫茫的黑夜中。
就在方梓寒和易微从容就死时,了空的声音传来,方梓寒又惊又喜,细细听了一会,确认无误后,便激动的摇着易微说:“微儿,微儿,我们有救啦!我们有救啦!”
易微也听见了有人过来的声音,淡然一笑:“是吗?这真是太好了。”心中却是暗自神伤:“如今我们都不用死了,那本应是件值得高兴的事,可是,师父的嘱咐……我到底应不应该与方公子在一起呢?”
她抬头定定的看着正在大声呐喊招呼了空这些人的方梓寒,心内真如刀割一般。又望望火海中的骨灰坛,心中更是一阵难过,一时气血不畅,她只觉得眼前一黑,又晕了过去。
火场外了空等人也看见了方梓寒,心内大惊,忙高喊道:“方公子,你没事吧?”看见他挥手致意后,众人心中才安定下来,接下来就是聚在一起商量法子把他们救出来。可是商量来商量去,面对这么大的火场,最终还是望而却步。了空本就是个莽撞性子,一见如此,心下顿时急了:“他奶奶的,都是饭桶!我就不信救不出他们来!让我进去!”说着就要往火场里跳。
众人纷纷拉住:“了空大师,不行啊!你这样去很危险的!大家再商量商量,肯定会有一个好法子的!”
“就是啊!要是你自己都赔了进去,可就不太好办了!”
“对啊对啊,大师……”
“你们都给我住嘴!”了空大喝一声,众人只觉得耳朵嗡嗡直响,“贪生怕死,我少林寺要你们有屁用!都给我滚开!”
众人只得唯唯诺诺的退后。了空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纵身一跃,便进入火场中,几个起跃,便到了洞口处,一把拉住方梓寒关切的问:“方公子,你没事吧?”
方梓寒摇摇头,把易微交给了空,一脸严肃地说:“先把她救出去!”了空看了看易微,皱了皱眉头:“那你……”
“我没事,你快走!”
了空也不多做争辩,一跃身,便重跳入火场中,以平生最快的身法迅速穿过熊熊大火,虽然衣衫上还是带了几点火苗,但总算是安全到达火场外面。
把怀中的易微放到地上后,了空正要再次冲入火场,忽然一条白色的绸带自他身后窜出,游蛇般穿过大火,直达洞口,“嗖”一声卷住了方梓寒的腰间。
方梓寒正站在洞口等了空再次回来带他出去,哪知突然飞来一根绸带卷住了他的腰,他大惊,正要高声呼喊,那绸带一使力,他整个身子不由自主的向斜上方飞去,脚下正好碰到滚烫的火焰。飞到半空中,那绸带的力又变了一个方向,把他直直拉向火场外的树林。
他心中一喜,快落地时,下盘扎稳,正要稳稳当当的站在地上,哪知“扑通”一声,他竟扑在了地上。方梓寒知道是绸带的主人故意让他摔一跤,于是迅速爬起,恭恭敬敬的朝绸带的另一端行了个礼:“多谢救命之恩。”
“哈哈哈……”了空大笑着过来拍拍他的肩膀,“对自家人都这么客气么?”说着朝对面使了个眼色。
方梓寒抬起头,正好对上灵悦那一双墨如点漆的眸子,然而它们蕴含的情绪,却让他一阵阵心疼。他慢慢走上前去,正要开口说点什么,却尴尬的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只能呆呆的站着,半张着口,尴尬的望着灵悦。
灵悦心内又是一阵酸楚,她强打笑脸,无所遮掩的望着面前这个她喜欢了好久的人:“你没事吧?”
“我……没事……”方梓寒勉强扯动嘴角,低下头,正好看见还缠在腰间的绸带,“哦,我把它先解下来。”说着就动手去解。
刚碰到绸带,他愣了一下,随即笑说:“小悦,你真聪明,竟然想到把绸带弄湿。咳,要是你早一点出现,了空大师就不用冒着生命危险进入火场就我们了。”
灵悦笑笑:“我可没有了空大师跑得快,再说,这个主意,也是我突然之间想到的,我以为凭我之力,还不知道能不能做到,没想到一下子就成功了。“说着转过身去,”嗯,对了,现在我们还是快点离开这里吧,免得魔教的人趁火打劫、乘人之危。“
“对,我们快点回去吧。“了空也焦急起来,连忙叫着其他人先快快赶回营地,以免敌人趁虚来袭,自己则在附近搜寻一遍,看看还有什么隐患。
临走时,灵悦回头看了一眼还烧成一片艳红的场地,再看一眼抱着易微急急走在最前面的方梓寒,双目黯然,默默地跟在众人后面往营地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