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灵悦答应了,上官南便一把抱起她,穿过里屋,走过一条长廊,飞快地从后门离开了。只见药房后门之外就是一条小巷,看冷冷清清的样子,似乎是人迹稀少之地。上官南点点头,说了一声“此处甚好”,便提气一下跃上后门对面的围墙,又顺势上了房顶,借着鳞次栉比的屋子,从这个房顶跳到那个房顶,又从那个房顶跳到这个房顶,轻功之好,竟让怀中的灵悦感不到一丝不稳,只听得他的心“蹦蹦”的在胸膛内跳动,如他的脚步那样,沉稳有力,灵悦的耳朵贴着他的胸膛,安稳从他的胸膛传到她的心里,刚才惊慌得怦怦直跳的心,竟也慢慢的平静下来,眼睛也在这沉稳的“砰砰”声中慢慢地闭上了。
就如此奔波了一天一夜,他们终于在第二天的日落时分来到了一处别苑门前。上官南低头看了看在自己怀中睡着的灵悦,只见她一副让人又怜又爱的憨憨的睡容,便不忍心吵醒她,想了想,便施展轻功,一下跳上门檐,轻轻一抬脚,把檐上一片瓦片踢进院子内,只听“哐当”一声,瓦片摔在地上碎了。听到声音,院里立即闪出几名穿着黑衣、手持长剑的蒙面人,正向上四处张望寻找敌人,忽然看见了站在门檐上的上官南,便立即纷纷下跪,恭敬地高喊:“护法!”
“废物!”上官南见灵悦“唔”了一声,好像要醒的样子,顿时心里一急,但看她只是动了动身子,又埋在他的怀里睡着了,便才松一口气,瞪着那些蒙面人,低声喝道:“都给我滚回去,不许发出一丝声音!”
蒙面人一听主人训斥,便唯唯诺诺的退下了。上官南才跳下门檐,抱着灵悦向苑内走去。刚才倒不是他怕那些蒙面人,只是他知道那些护院影卫只要一听到什么声音,便立刻跳出来,不管来者是谁,杀了再说,有一次龙飞来找他,就是在门口吃了这样的亏,右胳臂被砍了一剑,幸好伤口不深,一个月左右就恢复了。其实要是换做自己一个人,无论来多少影卫,都不是他的对手;只是自己现在抱着灵悦,一不小心让她受了伤,那可真是……
如此想着,自己已经不知不觉走到正厅处。别苑的管家辜绍早就在门前候着了,一看见上官南,便躬身道:“主人。”
上官南“唔”了一声,正要走开,忽然又回过头来,对辜绍吩咐道:“收拾出一处僻静的房子,不要让别人知道。”辜绍顺着他的眼色望去,看到主人怀中抱着一个女子,他深知这位主人沾花惹草的性子,心里偷偷笑了一声,口里应道:“是!”说完便飘然离去,足见其轻功之高,不可让人轻视。
上官南揣度着待收拾完一间房子还需些时辰,低头看着怀中的灵悦,见她眉头轻皱,小嘴抿得紧紧的,似乎梦到了什么不好的事。他轻轻蹙了蹙眉,便抱着她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经过一道回廊后,来到一处小房屋前,用脚尖轻轻踢开门,径直走了进去,用身子隔开悬着的珠帘,把灵悦轻手轻脚的放到了床上,又轻轻为她盖上了被子,才悄悄的退了出去,生怕惊醒了她。
正要走到门口时,忽然听见灵悦大喊一声:“你们…..你们都在骗我!”上官南一惊,忙冲到床前,见灵悦紧紧抓住被子,眼角处不停有泪珠涌出,一口银牙咬得紧紧的,眉头皱得更是厉害,一脸惶恐不安。上官南见到如此情形,心内不觉一紧,伸出右手,轻轻抚摸着她的眉头,另一只手轻轻握住她的两只冰凉的小手。可能是他手中的热量带来的舒适,灵悦的眉头慢慢展开了,手也慢慢松开被子,表情开始变得柔和起来。
上官南见她脸上还挂着泪珠,心中忽然涌起一股冲动,让他不由得俯下身来,轻轻吻住了她的眼角,只闻得她身上一股幽幽的香气,非麝非兰,异常好闻。上官南心中一热,双手环住了灵悦,正要吻向她的樱唇,忽然看到她天真烂漫的睡脸,心下不觉一凛,顿时缩回双手,一下子蹦起来,连退了好几步,再看了看灵悦什么都不知道依然睡得很甜的样子,心中更是羞愧万分,忙夺门而出,直到奔出到看不见那房屋的地方,他才停下,举起右手,狠狠刮了自己几个耳刮子,心里恨恨骂道:“你这个禽兽,这个姑娘如此单纯、不通人事,你竟对她做出这样的禽兽行为,枉她白白真心相信你!”骂着又往自己左脸狠狠刮了几巴掌,心中怒气才稍稍平息了些。回头看着房屋的方向,心下不自觉一片黯然,低头沉吟了一会儿,又依依不舍地看了一眼,才转身离开。
待到戌时前后,灵悦才悠悠醒转,睁眼看见自己睡在床上,还以为是在方家,坐起伸了个懒腰后,她一边打着呵欠一边唤道:“取洗脸水来!”
“吱呀”门响了,随即闪进一个小丫鬟来,端着一盆洗脸水放在架子上,便悄悄退到一边等候吩咐。烛光暗淡,灵悦看不清她的面容,看身形仿佛不是常服侍自己的丫鬟,便随口问了一句:“你叫什么名字?新来的吗?”
“奴婢叫霜儿,是管家派来伺候姑娘的,已在苑中三四年了。”那丫鬟低着头怯生生地答道。
灵悦也不上心,正要穿鞋,谁知一阵疼痛从右腿传来,她不禁“哎哟”叫了一声,差点从床上滚下来。霜儿听见后,忙奔过来扶住了她。扶着打着绷带的右腿,她才恍然忆起摔伤腿的事,还有上官南曾问她要不要去一个好玩的地方,她环顾四周,看见这房内的陈设如此陌生,心想客店哪有这么好的陈设,还配丫鬟?想必应是他家的客房了。
灵悦明白过来后,便扭头对霜儿说:“可以帮我把洗脸水端来吗?”霜儿应了声,扶她在床上坐好后,便去端了水来,把毛巾浸了水后,轻轻扭干了些,双手递给了灵悦。灵悦接过,仔细擦了擦脸,又把毛巾递给霜儿。霜儿接过,又再洗了一次毛巾,递给灵悦。如此三四遍后,直到灵悦对霜儿递来的毛巾轻轻摇头,示意不用了,霜儿才把毛巾搭在盆边,正要去倒水,灵悦叫住她,摸摸脑壳,有点不好意思的说:“我有点饿了,你能给我拿点吃的来吗?”
“姑娘说的是什么话?”霜儿回身,微笑道,“饭菜早就为姑娘预下了,只是姑娘一直不醒,才没端过来。姑娘只需稍等片刻,便有人拿上来了。”
“哦,是吗?”灵悦愣了一愣,待回过神来,霜儿已端着水下去了。果不其然,过了一会儿,她便听见一阵脚步声缓缓而来。隔着珠帘,灵悦只见一个拎着食盒的仆人走了进来,把食盒放在桌上后,才转过身来,隔着帘子恭恭敬敬对灵悦说:“主人说不知姑娘的口味,便随意选了几个菜,望姑娘能凑合着吃。以后想吃什么,但让霜儿传话便可。”说完也不多说一句话,便悄悄退下了。
此时霜儿已经回来了。在灵悦的示意下,她进来把灵悦扶到外间去。灵悦站稳后,轻轻揭开食盒,见都是些清淡小菜,还有一瓦罐粥。她嘴角轻轻扬起,示意霜儿把它们都一样样的拿出来摆在桌上,便坐下吃了起来。虽然这些东西不过是些家常小菜,其貌不扬,但是吃在嘴里,却是别样的可口,让人都舍不得咽下,只愿含在嘴里,慢慢品尝。
虽说这粥和小菜仿佛人间极品,让人不忍下咽,让其变成肮脏之物,但是不一会儿工夫,它们还是进了灵悦的肚子。吃完后,灵悦放下勺子,霜儿立即把碗筷收拾好,静静地退了出去。
房间里又剩了灵悦一个人。她仔细看了看这间房间,见它虽不如自己的房间,但也是别样清幽,墙上挂着几幅山水墨画,屋内角落处置着几盆凤尾兰,东南角处还有书架和书桌,伴着空气中若有若无的兰香,这间屋子顿时现出一股浓浓的书卷气。灵悦心头一喜,正要起身走去书桌处,哪知又触到伤处,一阵疼痛袭来,便要叫出声来,可是又及时咬住了嘴唇,把那声惊叫生生咽了下去。她稳了稳神,琢磨好了路线,便一步步单脚跳了过去。好在她的武功底子不弱,短短一段距离也难不倒她。不多时,她便坐在书桌前。但见桌上正好摊着一本书,却是一本《诗经》,正好翻到《氓》篇:“桑之未落,其叶沃若,吁嗟鸠兮,无食桑葚!吁嗟女兮,无与士耽!士之耽兮,犹可脱矣;女之耽兮,不可脱矣!”
灵悦心神一晃,想起自己与表哥的情意,不觉心下黯然:“也许寒表哥原是喜欢我的,只是遇见易微后,便从我与他的情中‘脱’了出来,走进和她的情中,唯我还‘脱‘不了这情,困在里面出不来,真如此诗所说’女之耽兮,不可脱矣‘了!“
一阵清风从窗外轻轻飘入,惹得烛焰摇曳,灵悦的影子在墙上轻轻摇晃,她的脸恰好藏在光影里,让人捉摸不透她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