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上官南抱着灵悦一路奔走,不消一炷香的功夫便赶到了市集。上官南向路人打听到最好的药堂所在后,低头对怀中的灵悦说:“你的腿疼不疼?”语气里满是关切。
灵悦抬起头,摇了一摇:“不疼。”说着眸子正好对上上官南的眼睛,但见他眼里满是关心,心内不觉一动,随即便感到羞愧,心里想道:“灵悦啊灵悦,你心中不是只有表哥一人吗?怎么这会子又想着这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人呢?”然而转念一想:“表哥一看到那个姓易的女人,两眼再也离不开了,对我也不理不睬的。现在我想着别人,又有什么错?不过一报还一报罢了。”这样想着,心情不觉愉悦起来,眉眼里也隐隐带着笑意。
上官南一心只想着灵悦受伤的腿,顾不及低头看她的神色,只顾一路狂奔,待到了药堂,才稍稍松一口气。他抱着灵悦,刚要迈步走了进去,灵悦忽然“咦”了一声,问道:“又说带我去好地方,就是这么?”语气里满是不满。
上官南反唇相讥:“连路都走不了,还想学别人跑来跑去,你以为你有几条命啊?”
灵悦“哼”了一声,冷冷地说:“放我下来。”一边说一边挣扎着就要下地。
“好啊。”上官南手一松,“扑通”一声,灵悦屁股着地,重重的摔在地上,她不禁“哎哟”了一声,揉着摔疼的屁股,没好气地说:“你这人有病啊?”
“又是你自己要让我放开你的,我自然照做啦。”上官南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心内早就乐开了花。
“你.....你这混蛋!”灵悦气急了,自知自己行动不便,交起手来定是自己吃亏,便扭头不理,挣扎着就想起来。
“喂,你不想去那好地方啦?”上官南蹲下身子问。
“你根本就是在骗人!”灵悦忽然冷不防的伸指戳出,要点中上官南的穴道。哪知他竟闪身一避,笑嘻嘻道:“幸好我防到了这招,哼,你又不想想自己,摔断了腿,走路又不方便,要是半路上挂了,我还得安葬你,麻烦死了,一个油瓶比你还好,起码不会骂人、打人.....”
“你再说!”又一个雪团打去。
“哦哦,我懂了!”上官南忽然一拍手,“你是胆小,不敢去是不是?唉,早说嘛,枉费我一番心思......”
“谁说我不敢?”灵悦怒了,“我还怕你不成?”
“好,爽快!你先跟我进去治好了腿,我立即就带你去!”
“好!”
上官南笑笑,上前一下抱起灵悦,忽然摇头晃脑的说:“哎哟,娘子,你说你,好好的闹什么脾气,现在摔了腿,可把我心疼坏了.......”
灵悦一愣:”谁是你娘子?不干不净的说什么?“伸手就往他脸上抡去。
上官南忽然使了下眼色,灵悦四周一看,见不少人对着他们指指点点的,嘴里说什么”造孽“”疯女人“之类的,便知他们都是冲着她来的,而上官南却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立即怒从心生:”你这混蛋,牺牲我为你挣面子,现在我走不了,要是我的腿好了,非叫你领教一下本姑娘的厉害!“也不说什么,只是”哼“了一声。
上官南把她的神色全收在眼底,也不说穿,毕竟自己占了大便宜,便只抱着她,几步迈进药堂,一进门便大声嚷嚷:“大夫,大夫在吗?”
一位正在低头抓药的中年汉子抬起头来,和气地说:“这位公子,你要看病吗?”
上官南环顾四周,见角落有张小椅子,便走过去,用脚把它踢到屋中间,再轻轻地把灵悦放下。只见他向那位汉子拱拱手说:“大夫,这位姑娘怕是摔伤了腿,还烦您帮忙瞧一瞧。”语气十分客气。
那汉子听了这话,便走上前来,蹲在灵悦面前,伸手拿住了她的右脚,轻轻抬了一下,灵悦当即“哎哟”了一声,倒吸着凉气,脸一下变得煞白,怕是触动了断骨,疼得厉害。
那汉子眉头一皱,慢慢放下她的脚,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腿部分及膝盖上下,脸色愈变得严峻。摸完后,他重重的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来。上官南一看,心可真是提到了嗓子眼,急急地问:“她到底怎样?伤的很重吗?”
“小腿骨摔断了,膝盖仿佛也受到了重创,怕是治好了也会留下后患啊!”大夫摇了摇头,“就算华佗在世,也没有十成的把握保证以后不会出现问题啊!”
灵悦听后小脸更白了,不知所措的看着上官南。上官南心里一揪,继续问道:“会有什么后患吗?”眼睛紧紧的盯着大夫,怕从他嘴里说出什么更让人绝望的事情。
“治好后,可能腿上不能使大劲,阴雨天气会隐隐作痛,接完骨后还要注意多吃补骨头的食物,免得接骨处愈合不好,成了瘸子。”大夫看着两人黯然的神色,心下不免一叹,转身一边走进里屋,一边说:“随我进来吧,让我为这位姑娘接骨。”
上官南看着灵悦低头不语,心中难过非常,刚才的幸灾乐祸全飞到九霄云外,上前半弯着身子,柔声说:“我们进去,可好?”灵悦仿佛听不到似的,只是低着头出神,一双大大的眼睛也失了往日的神采,空洞无神,更让上官南心疼。他伸手轻轻抱起灵悦,灵悦一愣,下意识挣扎了一下,但随后便安静的躺在他的怀中,依旧一言不发。
到了里屋,大夫搬来一张长椅,示意上官南把灵悦放在长椅上。上官南轻轻扶着灵悦,让她坐在长椅上,又按照大夫的吩咐,站在灵悦身后,让她倚在自己身上。大夫搬了一张小凳子坐在灵悦脚边,深吸一口气,像是下了什么大的决心,说了一声:“姑娘,忍着点。”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下把灵悦的右腿搬到了长椅上。灵悦“啊”的惨叫一声,小脸皱作一团,双手紧紧抓着右大腿,泪水滚滚而下,口里喊着:“疼,疼,…….”后来想着在这个混蛋面前不能太示弱,便拼命咬着一口银牙,闭上眼睛,极力忍着不让自己哭出声来。上官南看着她如此痛苦,心内也一揪一揪,心里恨不得自己替她受苦。
只见大夫不管灵悦的叫疼,手下加劲,两下子就把骨头接好了,又拿过两块木板,熟练地把灵悦的小腿固定好,敷上药,扎上绷带。待一切完事后,他才擦了一把额上的汗,松了一口气说:“好了,只要不怎么动,基本上三个来月就好了。”
上官南看了一眼在微微抽泣的灵悦,便抬头对大夫说:“可有什么要注意的?“
“开始一个月,一日换一次药,我再开几副内服的药给你,你好生照料她,尽量多休息,一个月后就能拆除木板,再好生调养两个月,待骨头完全愈合了,才可做剧烈运动。“大夫在水盘里洗了手,边擦手边对上官南说。
上官南皱了一下眉头,才开口问:“每日都要来换药吗?“他低头看了看灵悦。果然灵悦全身微微一震,僵在了椅子上。
“哦,如果你懂医术,她又遵照医嘱的话,那倒可以自己换药的。“那大夫认真的说,“只是刚开始时注意一点,换药时仔细观察骨头的愈合情况,以在问题严重时之前就能进行矫正。直到一个多月后骨头基本愈合,就不用担心了。”
“那就麻烦您把外敷的药方给我好了。我们都是外地人,有要紧事在身,不能在此地逗留多久,所以……”一边说,一边可怜巴巴的看着大夫。
“嗯,好吧。”大夫走到外面,不多时便拿着一张药方进来,递给上官南,嘱咐道:“外敷的方法我已经写在了上面,你只需好好的照着做就行了。”
上官南小心翼翼的接过药方,看了一会儿,才谨慎地把它揣在怀里,又轻轻拍了拍,确认放妥当了,才轻吁一口气。灵悦在一旁看见他那个样子,心头顿时一暖,她知道他明白她的心思,若是一个月都呆在这儿,这座城就这么大,找到他们还不容易;这个男子这样做,既考虑到她若想让表哥找到,只需露面便可;若不想,便躲着不出,这位大夫每天接待那么多病人,未必记得住她,这样两方兼顾,要进要退,都能从容自若。她看着面前的这位男子,虽然带着一丝邪气,但风度翩翩,丝毫不输方梓寒,而且这一路上,他都不停地为她的腿伤担心,抱着自己走了那么长的路,就是为了带着自己来看大夫。一个陌生人能为自己做到如此,确实不易,灵悦不禁心中感慨。自己自从从大雪谷中出来,随看不太懂人情世故,但这一路上,也明白了“明哲保身”这个道理,不干自己的事便退得远远的,看他们怎么争斗去。如今,竟有这么个陌生人对她如亲人一般,不禁心下感动,差点又淌出泪来。
上官南回头看灵悦,见她不停地挽起袖子抹眼泪,还以为是接骨处疼得厉害,便关切的问道:“还疼得厉害吗?要不让大夫来瞧一瞧?”说着便要大声招呼。
灵悦忙拉着他的袖子,笑着说:“我又不疼,我只是在笑,你刚才演得真像,那眼神......哈哈哈,就像......就像只流浪狗。”
上官南看灵悦的表情,确是不像强颜欢笑的样子,便宽下心来,吁了一口气,又想到她竟然说自己是流浪狗,顿时又来气,本想好好嘲笑她一番,但看她面若桃花,小脸上还有几处泪珠没被擦去,睫毛上也挂着未干的泪水,笑起来左脸颊上微微显出一个梨涡,煞是可爱天真,惹人疼惜。他不觉看得呆了,心中怒气尽无。他虽身边从不缺女人,燕瘦环肥,脂粉兰麝,素口蛮腰,他都见过,可是那些女人一来到他的面前,无一不是或小心翼翼,谨慎侍奉,为求不招杀身之祸;或放荡风骚,欲得到他的宠爱,借用他的权利谋得一席之位。他都腻烦了。然而面前的这位女子,如落入凡间的仙女,不沾一点世俗的尘埃,敢爱敢恨,说走就走,竟让他感到一种独特的魅力。
“喂,你看什么?”灵悦见他怔怔的看着自己,不觉脸上飞上两抹红晕。上官南回过神来,不好意思的别开了头,气氛一下子变得尴尬起来。两人就这样沉默了一会儿,还是灵悦开口道:“嗯……你……你叫什么?”
“我……”上官南一愣,才想起自己还未自我介绍,“我复姓上官,单名一个南。你呢?”
“我?!”灵悦思索了一会儿,“我叫小悦。”毕竟心内还是对自己的身世耿耿于怀,不肯说出自己的姓。
“哦。”上官南回应了一声,接着又问,“你是方家的什么人?为何跑出来?”
“啊?!”灵悦没想到他竟然知道自己是从方家跑出来的,不过转念一想,他可能刚好路过,看见自己从山庄跑出来,于是才知道的。想了好一会儿,才犹犹豫豫的说:“我……我打碎了夫人最喜爱的花瓶,怕被责骂,才跑出来的。”说着头慢慢低了下来,都快贴到胸口上了。
上官南一看她的样子,就知道她在撒谎,而且可能还是第一次,但又不想揭穿她,便说了句“原来如此”便沉默了。这时大夫拿着三服药和一张单子进来,递给上官南:“这是内服的药,这是药方,煎服方法都写在上面,仔细着些。”又转向灵悦,一脸严肃地说:“这几个月里,你可不能乱蹦乱跳,以免骨头愈合的不好,到时成了瘸子,我就是华佗再世,也治不了你了。”灵悦知他是吓吓自己,其实全是一片好心,便笑笑说:“知道了。”大夫才松一口气,摆摆手说:“你们可以走了。”便转身走了出去。上官南忽然想起什么,一拍脑袋,笑了声:“哎呀,钱他都没要呢!待我出去给他。”说着便闪身出了里屋。
谁知不一会儿,便见他慌慌张张的进来,口里一直在喊:“哎呀,不好了,他们来了!他们来了!”灵悦开始觉得奇怪,但一下便明白了他的意思,知是表哥他们寻来了,顿时一慌,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幸好上官南一下上前扶住了她。灵悦稳了稳神,问道:“是几个人?”
“两个,一男一女。”上官南果断地答道。
灵悦顿时又气又悲,泪水顿时在眼眶里打转,喃喃道:“他们还在一起,他们还在一起……”神色悲苦无比。
上官南试探的问道:“你要出去见他们吗?毕竟……”
“不!我不去!”灵悦顿时激动的咳嗽起来,泪水“哗”落下,在脸上划过两道痕迹,“带我走,越远越好!”语气中虽如命令,但也夹着几分哀求。
“那.....我们就去哪个好玩的地方吧?”上官南看着灵悦。
“好!”灵悦不假思索地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