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仙山,仙女峰之中。
此刻有着一道身影带着一孩童到此,身影纤细妖娆,墨色衣裙包裹玲珑身躯,乃是缓缓向着仙女峰一处房中走去,周围竟然未有人察觉。
安如意已经离开欢妙庵内庵将近半个月了,本来想带着自己孩儿回去,但和朱尘相谈,却也心中幽幽,不知如何,一路北上,竟然来到了九仙山之中。
重回故地,此处一草一木尽皆未曾改变,只是人却是尽皆不再,房间之中,有着一道身影在那儿摇着纺车,其中已经有了一大块红色布匹被织出来。
安如意见着那道看起来更加消瘦的身影,心中酸楚更甚,那身影背后长发,竟然也不似当年一般乌黑,隐约当中,似有雪花飘絮。
“你还来这里干什么?”
清月上人依旧摇着纺车,头也不回的说道,声音清冷,竟然有些愠怒于其中包含。
“师姐,我……我们十数年未见了,师妹我刚好路过此地,便也过来看看。”
安如意话刚要出口,却是稍稍停顿,无从说起,便也这般谈话,她自然不是刚好路过这里。
“我不是你师姐,你回去吧,以前我对你有怨无恨,但你自己这般做事,我对你又如何没有怨恨?”
清月上人声音更加的冷了,她比之安如意要大上不少,在安如意幼时,却是清月上人将之带上山来,成为了九仙山最小的师妹,两人一同生活数年,安如意待清月上人如姐如母。
可是清月上人如何想到安如意乃是欢妙庵奸细,安如意叛出九仙山,清月上人只道众人各有苦衷,虽然对于安如意断绝情谊,却也不至于心生痛恨。
但两人同是钟情于一人,不说谁先谁后,安如意叛出九仙山之后,清月上人自然乃是和那人结为伴侣,后来也孕有一儿,安如意也在欢妙庵之中掌控实权,更是修为精进,将那上一代庵主打败并且斩杀,自己成为了庵主。
但清月上人根本就不清楚自己这个叛逃的小师妹对于她的夫君有多情深,更是因为他和自己结为连理而心生怨恨,每逢正魔会战,尽皆有安如意掺杂。
直到那人死亡之后,安如意才一直呆在欢妙庵未出,清月上人便也不去留意,两人就如生存于两个世界一般,而让清月上人心生怨恨的,便也乃是安如意三年前所为。
“前些日子接到师姐来信,我自然也知晓师姐这些年来过得不如意,全皆因为我自己所犯的错误,我也不奢求师姐原谅,只是来此处看一眼便足以。”
安如意内心苦楚,她对于那人的痴情诸人皆知,但终究乃是孽缘,三年前她也正是处于突破阶段,却因为融阳入阴这等瓶颈无法靠自己跨越,且心中情事化成愁绪不散,是以道心失稳,碰巧遭逢自己两个得以弟子被朱尘所斩杀。
便是以这般状况之下,安如意见着了自己心中之人的儿子那般意气风发,是以才做出那般事情,事后虽然追悔莫及,却也因为被九仙山两位首座重伤而逃回欢妙庵内庵之中修养。
“尘儿呢?”
清月上人丝毫不去理会安如意那忧郁神情,依旧这般纺织布匹,但听闻安如意说道信,便也问道。
“他现在应该在途中吧,或许不日便到达了吧,我本想他留在欢妙庵中,他却不愿意,但这般终究……”
“终究什么?为天下人耻笑吗?为九仙山蒙羞吗?你倒是会关心尘儿?”
清月上人冷笑,不知乃是耻笑安如意还是她所说的话语。
“我……只是认为他这般状况,在正道之人眼中,毕竟……”
“这不需要你来操心,我是他娘亲,自然会帮他解决。”
安如意的话还未说完,却被清月上人打断了,安如意似乎明白了什么,看着清月上人所织出的那红色布匹,心下不免有些吃惊。
“你回你的欢妙庵吧,这里和你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一切仇怨之事,尘儿自会理清之时,若然千道师兄等人发觉你来到此处,想来你也无法离开。”
清月上人不愿安如意久留此地,便也这般说道,但此刻她感知身后有谁靠近,转身一看,乃是一个两三岁小童,心中惊喜交加。
“这孩子可是……好孩儿,好孩儿……”
清月上人声音有些颤抖,看着那小孩童,却是向着安如意问道,安如意微微点头,清月上人却是将那孩童拥入怀中,一行清泪流出。
早些时候,清月上人也有听闻一些消息,心中更是知晓安如意性子,是以有所猜测,此刻见着孩童,便也是确认了,心中一时忧愁抑郁消散不少,更是有欢喜激动涌上心头。
那孩童被清月上人抱着,也不知晓是他何人,清月上人接着细细端详孩童五官,口中竟然喃喃直道有模有样,长得很像。
“他叫什么名字,快告诉我。”
清月上人有些着急,此刻脸上居然有着笑容,娟秀容颜依然有着两行泪痕,却也是日渐憔悴。
“我叫他未离,安未离。”
安如意有些幽幽的说道,恍若自己喃语一般,似有某种忧郁气息环绕,一切也尽皆源自那‘未离’二字。
“他姓朱!”
清月上人声音又回到了放出那冰冷的样子,对于方才安如意所言甚是不适,更是言语之中包含威严,恍若以前一般,让安如意心中一惊,目光黯淡,稍有片刻,便也应允。
清月上人见着安如意同意,瞬间复得笑颜,对着那小孩看看,心中似乎甚是欢喜。
“你离去吧,这孩儿就留在我这里。”
安如意想不到此刻清月上人对着自己再次下了逐客令,且更是让她放弃自己的孩儿,心中又是酸楚又是不愿。
“师姐!你夺走了那人,此刻又要夺走我唯一的儿子吗?”
安如意声音凄然,她本想自己内心枯寂十数载,随之又多了些许事情,更是再惹一身仇怨,本来也是没什么,却是初发觉自己怀有身孕之时,不免心中复杂。
这三年里,她的心态亦是转变巨大,这孩童已经成为了她唯一的所有,如何可以让清月上人夺去?
“你三年前对我儿所做之事,却又有何脸面说出这般话来?”
清月上人此刻更是生气,她自然知晓身为一个母亲对于自己孩子的疼惜,而这句话从安如意口中说出,自然更是让她无法忍受。
两人争执,那在清月上人怀中的孩童一时惊吓,大声哭泣,两人尽皆连忙平静下来。
最后也唯有安如意将之抱在怀中,方才止住哭泣,片刻便是在安如意怀中睡着。
“师姐,我纵使千般不是,万般罪孽,但未离如此年幼,离开了娘亲,却又如何过好?”
安如意抱着孩童,对着清月上人恳求道,清月上人也是泪眼模糊,转过身躯,继续将那纺车摇动。
“滚,你现在就给我滚出九仙山。”
清月上人背对着安如意,心中已经全乱了,安如意也是一般双眸清泪流出,带着孩童离去。
似有那一种情愫,可以种入心中深处,哀怨一生,若是当年未曾相离,你我又何有这般如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