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剑域之处,与剑山庄遥遥相对的荧惑城中。
有一道粉红身影于街道之中行走,着身影绝妙,身材纤细,玲珑有致,近身观之,却是生得秀美异常,但怀中却抱着一个两三岁的孩童。
让原本一些想去上前搭讪的年轻人微微一叹,便也有些扫兴的离去,当然亦有留下来观看之人。
朱尘于初阳之时便告别聂凡,无剑涯乃是南北剑山庄要地,且其中布满剑意,是以朱尘只有通过聂凡所指引的一条小道上去,通往那南剑山庄别院。
当然若然不是聂凡在旁边,一众剑山庄弟子见着一个身着欢妙庵服饰女子突然从其中过来,想来定然会引起不必要麻烦。
从山路下来,便也入得了荧惑城,朱尘此刻带着孩童,却是打算先将孩童的事情处理一下,毕竟他总不能带着孩童到处走吧。
和聂凡相遇,被其救助,却也算是一种恩情,但朱尘想来,其中终究乃是萍水相逢,聂凡有别于他人,给人一种仙道之外,世俗之中一般。
他随性自然,豁达不拘,天赋异禀,却是甘愿于山崖之中开凿石阶,十数年不问仙家之事,乃以此筑道,是以也让朱尘佩服。
也正是因为如此,聂凡才会不晓得朱尘身份,将他认为是欢妙庵弟子,亦是完全不在乎,两人就如若山中小村的邻居一般。
不过朱尘也知晓,今日一别,若然他日相遇,便也恐怕乃是聂凡剑惊天下之时,他筑道十数年,若凡人一般,非为名利,非求仙道,乃是为了问剑至极,是以此等天资,此等毅力,恐怕天下之人,尽皆有不及。
朱尘到一处茶楼之中,选了楼上一处隔间,唤了一壶茶水,便也将孩童放在一旁椅子上面。
“你知道我在跟着你?”
声音有些吃惊,也有些许清冷,一道墨色身影出现在朱尘对面,而其前面桌边,便也是朱尘所递过去的一辈清茶。
安如意有些吃惊,十数日不见,朱尘气色好上许多,且修为也得以巩固,此刻身体气息,竟然比之原本还要弱一般,非是使用收敛气息之术,乃是十分自然的气息一般。
“嗯,我想你一定不会离去的,在这边的话,倒也还算可以说话。”
朱尘此刻看着眼前那个美丽女子,便是她造就了自己这般情况,但此刻他恨意依旧未能消散,却是心中极为平静,眼神清冷。
此处乃是剑山庄区域,安如意自然是不会轻易动手,毕竟就算她修为可战宗师,但到底也是孤身一人,此处剑山庄强者不少,可以和她持平的也绝对不少于一两人。
安如意不再看朱尘,乃是过去将孩童抱了起来,看着孩童毫发未损,似乎还过得不错的样子,便也放心,但此刻孩童躺在安如意怀中,知晓乃是自己生母气息,便也十分开心。
不过离开朱尘,他却是有有些惶恐一般,一时在朱尘和安如意之间来回想看,朱尘和那孩童相处一段时间,却也微微叹息,但这小孩他是绝对不能带着,便也打算在此处等待,安如意一定会来的,他便也将孩童交予安如意。
“想不到你掉落到剑山庄的无剑涯之后,心态却是大有变化。”
安如意此刻见着眼前这个本是男子,此刻美若仙女一般的人,心中感叹,却也有着一种莫名心酸,他原本看待自己的眼神,唯有仇怨,而此番相逢,却是这般平静,但安如意知晓,他的那份恨意并非消失,而是,他已经改变了。
是的,对于安如意的恨,朱尘并没有减少,只是已经不是那般,成为他一生,或者是心中最为重要的东西了,他能够平息心中的愤怒,可以拖延那一份刻骨仇怨,可以面露微笑的和安如意谈话。
“我朱尘曾经自诩百年难得一遇的修仙奇才,想来此生要隔断红尘,退避世俗,但终究乃是一厢情愿,你对我做的一切,乃是我最痛苦的根源,但这股恨意不会再是我的全部,我虽寻求仙道,但生为凡人,名有红尘,万般愁苦,千种悲痛,便也尽皆要去尝上一回,纵使长生无望,他日埋骨黄土,便也再无恩怨。”
朱尘说出这般话,他的脸色稍稍红润,丹唇皓齿,轻微笑颜,却也更添娇美,安如意恍若第一次见着朱尘一般,一时愣住。
是啊,入得黄土,便也再无恩怨,两人之事,或是仇恨,或是孽缘,又或是待了恩怨而已,朱尘早有话语,若然他修为有成,便也要寻安如意一战,生死不论,便也恩怨相消。
“难得你倒是此刻这般豁达,二十年时间,我虽位及巅峰,却也未能豁达,终日抑郁,今你入得无剑涯十数日,我却是不如你,若然他日你要战,我自然奉陪。”
安如意声音满是叹息,世间仇怨情事,乃是最为难以根除顽疾,含恨而死者,古往不知多少人,一解恩仇,却也少之又少,她纵使天资绝顶,却也身陷其中。
何以解忧,或许乃是仙道,但仙道飘渺,如何斩断世俗?是以众生本是苦海挣扎。
若然要斩尽恩怨,自当待我赴黄泉之时,此为凡人之道。
朱尘非是太过豁达,乃是他已经和凡人一般,心会累了,仙道一途,无穷无尽,他知晓他是凡人,他会疲乏。
而凡人心情会反复,会有悲欢离合,朱尘便也是在这般心境之中徘徊,他要跳出原本的那种单独一种仇怨的道途,是以他会生气,会平静,会偶尔发怒,会微微笑颜。
安如意走了,带着她的孩儿离去,朱尘还微微听闻那孩童的哭泣声音,他心中也有些不舍,此方为凡人痴心,万事尽皆这般无常。
“或许,我真的只是一个凡人而已吧,这仇怨,还真是让人痛苦。”
朱尘可以深深的感知,心中的仇恨,以及那刺心一般的痛苦,但他却又可以瞬间隐藏一切,他依旧孑然一身,背上水灵刃,他将要离去。
茶楼隔间之内,桌上有一壶茶水,以及两杯满着的茶水,数枚铜钱叮当放在了桌角,房间之内再次陷入寂静当中。
仇人若然可诛,恨事却是不可逆转,这世间仇恨,本来就是一桩不平等的买卖,许他人以仇怨,便也有被复仇之日,诛杀仇人,若然怨气不可消退,便也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终究还是无法逃过恩怨情仇。
人若然可以豁达,便也不惧死亡,不愁恩怨,但一切尽皆空谈,是以才有祈愿,才有仙道。
非叛离仙道,乃是重回凡尘,朱尘心境便也这般,此刻那仇恨,便也是在心中疼痛,而非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