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天目派
钱国栋一肚子惊疑不定,但当着神剑山庄的三少爷的面,再多惊疑也只能先按捺住,他提枪拱手道:“原来是赵三公子,久仰久仰。在下河北钱国栋,方才有眼不识泰山,多有得罪,赵公子切莫见怪。”
赵叔元不咸不淡地回礼道:“不敢当。钱大人枪法妙得很,原来是武林第一枪,赵某佩服得紧。”
钱国栋一惊,连忙想要开口辩解——这都是陈旭元胡诹的。可是还没容他开口,陈旭元已经急急忙忙地喊道:“唉呀,快来人,把李郎官抬进屋里!”
道德社总坛寻常总有十来个闲散帮众,刚才魏神通便是去喊人了,可是一回后院便打乱了营,那帮人见不是头儿,早都躲着不敢进来。眼下陈二爷一声喊,人人奋勇,全都冲进来了。
于是整个后院乱成了一锅粥,钱国栋被人群一冲,噎住了,话也说不出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赵叔元被一个神态极其猥琐的瘦子拉走,顺带还拉着那两个小道士,几个人一路嘀嘀咕咕的远去,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钱国栋没了机会和赵叔元辩解什么‘武林第一枪’的事,只好随着被众人抬着的李子新也进了屋子里。
道德社后院甚是宽敞,拆了一间,还有七八间。
众人把李子新抬进一间房,放到床上,早有人打来清水和熏香。
那熏香散发着一阵恶臭,钱国栋捂着鼻子退开一步。
陈旭元笑道:“小弟这个门派是下三门的,难免有些门徒做些打闷棍下蒙汗药的勾当。这熏香便是催醒蒙汗药的,没想到有朝一日居然能用在我们内卫府身上。”
钱国栋皱眉挥手,示意陈旭元赶快救人,少说废话。
陈旭元亲自上手,清水净面,再用熏香在李子新鼻子下一熏,李子新打了个喷嚏,随着一串激烈的咳嗽,醒转过来。
钱国栋手中还攥着大枪,本想往前探视,可是一动,大枪便撞上了桌椅板凳,哗啦啦响声一片。
陈旭元怒道:“钱兄,你还不把枪收起来,不要惊到李郎官!”
李子新醒转过来的第一句便听到这句话,不解其意,看了看陈旭元,又看了看钱国栋,突然惊醒,“啊!你们也这副火烧火燎的模样!妖道呢,莫要走了妖道!”
钱国栋一听便叫道:“妖道被陈旭元保起来,不知道藏到哪里去了!”
“钱大人,你胡说八道是要负责的!”陈旭元也怒道:“李郎官,你且宽心,跑不了,跑了你拿我是问!”
李子新被炸得脑子里昏昏沉沉的,又咳嗽两声道:“哼,陈旭元,你以为你跑得了干系?妖道图谋不轨,居然敢用法术对忠勇郎下毒手,我这次看你怎么说!”
陈旭元经过刚才众人打岔的缓冲,已经大概想出来个理由,于是不慌不忙,一摊手道:“李郎官,话可不能这么说。那个小道士才几岁,正是混不吝的年纪,几句玩笑而已,谁知道李郎官拔刀相向……”
李子新大怒道:“混帐话,难道还是我的错了!”
“不是不是,”陈旭元笑道:“我是说那个小道士混不吝,李郎官吓唬他们一下便当真了。没有责怪李郎官的意思,唉,说起来都是我的不是,怪我呀,没事先和两位大人打招呼,唉,怪我怪我!”
李子新疑惑地看着陈旭元,“什么意思,你还别有隐情?”
“不错,不瞒你说,这两个小道士可是大有来头,肯帮我寻妖,那也是看在神剑神庄的面子上。这样的人物,脾气自然说不上好。李郎官把他们当人犯,他们自然……”
“神剑山庄?你……怎么赵叔元还没走?”李子新吃惊道——只要是江湖人,是谁听到神剑山庄都会吃惊的。更何况陈旭元说小道士是看在神剑山庄的面子上给他帮忙,神剑山庄的面子是谁都能给的么?是谁都能用的么?
陈旭元见李子新吃惊了,心中得意——他刚才想得计策就是拉出神剑山庄这杆大旗,反正不用白不用,赵叔元就住在道德社总坛,旁人也不清楚他和神剑山庄的关系,弃之不用那真是暴殄天物。更何况,陈旭元的逻辑一向是有骆驼不吹牛,往死里吹,往死里造,越匪夷所思反倒越没人敢质疑。
陈旭元笑道:“叔元的确还没走,方才钱兄还阴差阳错和叔元过了几招,棋逢对手不分胜负,旭元我真是大开眼戒,佩服佩服。”
钱国栋闻言皱眉道:“你们也不早说那个胖子就是赵老三,刚才我要是一个收势不及,刺伤了他,只怕神剑山庄不会善罢甘休。”
李子新一阵咳嗽,心道,我哪知道这个赵叔元和陈旭元走这么近,上次晚上见到赵叔元,我就挺吃惊的了。当时还以为他只是路过,谁知道他会呆这么久。再说了,就凭你也能伤到赵三?你不就是号称内卫府第一枪么,又不是天下第一。人家赵三可是出身天下第一的神剑山庄。
“李郎官还没有来得及嘛,”陈旭元笑着解释,“说起来,这两个道士也不是普通人,一个出身昆仑观星派,一个出身天目派……”
陈旭元也是刚听说这两个门派,随口拉来做说辞,可是说完后,李子新悚然动容,“原来那个法术就是火遮眼!原来这就是天目派的道术!咳咳,我伤得还真不冤枉。”
“李郎官何出此言?”钱国栋急急问道。他心中不爽,觉着自己大概是被这两个人蒙蔽了,有事也不告诉自己。所以李子新一听这两个门派的表情,让他又心生警惕——别又是什么惹不起的人物吧。
“咳咳,天目派是个修道门派,以道法歹毒著称。咳咳,国栋,你也和修道之人交手过,总是见过他们施法需要些功夫,可是记得方才那个道士用那骇人的火术花了多长时间?”
“一眨眼的功夫吧。”
“这便是了!天目派的道术全都是以目为媒,快捷无比。试问天下武功可有哪一门快得过目光的?唉,所以我说我伤得还真不冤枉。这个小道士明显法术不精,否则那个火爆之下,我还能全须全尾?”
钱国栋默默无语,摸了摸自己的袖子——他的袖箭筒也在刚才的火爆中被摔坏了,否则他也不需要用长枪偷袭,直接一袖箭就要了那个胖子的命——不过也真庆幸袖箭筒摔坏了,否则那可是神剑山庄的三少爷啊!
陈旭元也心中惊讶,原来这个小道士这么牛,这是……瞬发的法师啊!
他想起被自己亲手打死的那两个道士。都是要用符箓装神弄鬼的比划一番才能出手,自己也就是占了这个机会的便宜才得手的。可是这个明珠的法术……又快又带目光定位功能,思之不寒而栗——那可真是无敌了!
钱国栋替陈旭元问出了心里话:“那这个道士,这个天目派不是无敌了?朝廷怎会容许这样的修道门派存在?”
“无敌?哈哈,哪有这样的美事!哼,天目派的道法逆天修行,反噬之力也一样强大无比,迟早要自残身体。嘿嘿,天下修道门派里有四大派十大宗一说,可是哪有天目派?哈哈,这天目派的道士,修习法术要用十几二十年才有成就,可有了成就,用不过十几二十次,双目便撑不住了,便要废了,变成瞎子一个。你说这以双目为媒的法术,若是没了双目,那还有什么用!哈哈哈,我听说天目派练法术的只有十几二十个,养活的瞎子却有百十来个人,哈哈哈哈,咳咳……这样的修道门派,有何可怕。”
陈旭元暗道一声侥幸,原来是这样,难怪明珠一听魏神通说他‘瞎’便火冒三丈,感情他迟早是个瞎子,瞎是横亘在他心里无与伦比的恐惧,所以才会反应这么剧烈。
钱国栋长出一口气,“原来如此,受教了。不过李郎官,这世上怎么会有人笨到练这样的法术?把自己活活练成瞎子,练成废人?”
“哼,怎么没笨人?什么地方,什么世界,都分三六九等。唉,贵人坐堂犹嫌热,农夫种地日中忙。有人要用,有人就必须要练。你以为修道门派里那四大派都是吃素的?哼,我看这个天目派的小道士,就是专门来保护那个观星派的小道士的。哼,昆仑,昆仑,号称一门十真人,天下第一道门。不过他们也需要人来保护自己,也需要有人来替自己送命——你总听说过京城有些贵人府上圈养着死士吧?那些死士愿意不愿意?有没有的选?哼!”
钱国栋点头称是,不自觉瞥了陈旭元,暗自揣测,这个陈旭元到底什么来头。
陈旭元正襟危坐,听得异常仔细,却要装作‘我早就知道了’的模样,笑道:“李郎官所言甚是。说起来都怪我,都怪我。我原本以为已经说好了的事,没想到事到临头居然起这么大的波折。唉,我当时有心解释,却没来得及,还连累李郎官受伤,我真是恨不得自掴自己一千零二十四个嘴巴。”
李子新忽然道:“陈旭元,你既然早知道他们俩的来历,之前在君恩堂,当着孔楚两位老爷的面为何不提?你不会是故意隐瞒,好诱我上当的吧?”
“绝无此事!”陈旭元慌忙摇手,“我……我……我真是一时糊涂,觉着这个无关紧要……”
陈旭元心道,我他妈当时哪知道那么多啊!再说了,他俩就告诉我他们一个出身昆仑,一个出身天目,我也不知道那都是什么玩意儿啊!
他辩解了几句,但李子新和钱国栋明显不信,看他的神色也多了几分戒备。不过这倒也好,陈旭元心想,省得你们以为我是省油的灯,总想欺负我老人家。
三个人又说了几句闲话,陈旭元看见李子新和钱国栋互使眼色,俩人一致表态说为了公事,暂且不计较小道士的袭击。陈旭元不知道俩人打着什么算盘,总之心里有些惴惴。
三个人没说几句,窗外居然响起了定更的梆鼓之声。李子新挣扎地坐起,揉了揉胸道:“脏腑受了些震荡,倒无大事,我们还是连夜去寻妖吧!”
陈旭元一惊,今晚闹这么大阵仗,我房子都让你们拆了一间,怎么还没忘记这个茬啊。他劝阻道:“李郎官,身体要紧,不差这一晚。再说了,我们今晚被这个天杀的小道士闹得灰头土脸精疲力竭,再加上你这大高手也不能出全力,谁也不能保证可以拿下文家老头子不是?”
钱国栋在一旁欲言又止,显然是颇为赞同。
“你糊涂,有那个小道士,还需要我们出手么!”李子新冷哼一声。
“可是……可是……”
“不要可是了,办差要紧,我都能带伤上阵,何况他!”
“他……他……他爱惜眼睛,只怕不会出全力……”
“哼,陈旭元,我都能不计较他们袭击我,你居然还去爱惜一个小道士!他敢不出全力,我便背后一刀了结了他!休要罗嗦,耽误了大老爷的差事,你可负责?”
“我……我这就去跟他们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