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启良道：“昨夜我从刑房中出来，看见文德嗣破开牢笼，本以为手到擒来，结果一交手，我连他的影子都没看到便被他擒住了。说来真是好笑，我一生苦练外功，以为自己快若鬼魅，算是一等一的外门高手。虽然我困于内狱，但有朝一日出得了这个大门，江湖之大也要任我快意恩仇……”
陈旭元心中一动，困于内狱，快意恩仇，哟，这个范启良还真是个有故事的变态呀。他点点头，也不说出心中所想，期待着范启良的后续。
“我被文德嗣擒住，万念俱灰，以为无可幸免。后来那位用掌的仁兄，一掌打在我胸腹间，我自觉肝胆俱裂，吐血不止，还以为就此了却残生了呢。呵呵，没想到，你陈旭元倒是好心，一鞭打向那位仁兄，硬生生拦住了那位仁兄的第三掌。”
陈旭元挺了挺胸。
“虽然我几乎被那位仁兄的几掌打死，但我一点不恨他，反倒要赞颂他见机快，下手狠，就算是我，也会这样。虽然你救我一命，可我不得不说，唉，你也是妇人之仁。若你不拦他，我固然一死，那文德嗣也绝不可能独活，倒是不会有后面九死一生的场面了。”
陈旭元脸一红，“话不是这么说的，我难道看着他打死你么？虽然我们俩之前多有龃龉，但总归有些同袍之谊，见死不救甚至借刀杀人这种事，无论如何我是干不来的！”
“唉，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最是读书人啊！”范启良不胜感慨，目光殷切地看着陈旭元。
陈旭元心下一阵发毛——我又成了屠狗辈了？我……算了，你们就把我当个粗人好了。
范启良顿了一顿，咳嗽一声，喘了两口粗气，满脸疲态。不过陈旭元太心急想知道昨夜究竟发生什么事了，纵然见到范启良这样，他也不想停下来——生死攸关的大事，他要是不马上知道，那还不憋死了。所以他假惺惺地道：“范郎官看来是倦了，你我昨夜都受了重伤，按说今天都该报病在床好好静养。可是没办法，上面说了话，让我跟你问清楚，我也只能强打精神了。”
“不要紧，你不用担心我，”范启良笑道：“我死过一次的人，说说话能要什么紧，总不会要了我的命。”
陈旭元心中嘀咕，谁担心你呀，嘴上问：“死过一次，这话是从何说起？”
“我吃了那个用掌的仁兄两掌，自知无可幸免，倒在地上却格外的耳聪目明，现在想来大概便是回光返照了。你当时将我轻轻抱起，我本想告诉你小心文德嗣。因为我正躺在他身上，居然可以感受到他的心如重鼓一样跳动。他受了重伤不假，可还有一战之力。可我却浑身乏力，发不出声来。”
陈旭元点头，当时他是看到范启良嘴角蠕动，还以为要说什么‘我不想死’之类的，可没想到人家是要提醒他。
“后来你抱起我来……”范启良第二次说抱，脸又红了，“……露出下面的文德嗣，那位用掌的仁兄本要一掌毙了他，可是他居然重伤之间还那般迅捷，一闪身便攀附到那位仁兄身上，而后，又攀附你打出的一鞭溜到你的身上，这些我都看在眼里。当时你一惊，将我一扔，钢鞭也脱手了。”
陈旭元点了点头，回想起当时的场景，也是不寒而栗，想起当时文德嗣趴在他后背上，后颈难免又是一阵鸡皮疙瘩爆起。
“后来你们三人打成一团，我则躺在地上，眼见文德嗣受了十成的重伤却依然快如闪电，只靠步法便将你二人一直逼向内狱深处。我当时便觉着不好，他身受重伤，不急着向外突围，难道还有什么制胜法宝？可惜我无力提醒你们……”
“你就算提醒了，我们俩也无暇顾及。当时手忙脚乱的，胡……那位用掌的仁兄反复一直挡在我面前，我一点办法都没有。”
“是啊，我们就算三个人，就算占了先机，就算把他打伤，可还是被他玩弄于鼓掌之间。那个文德嗣，真不是人。他把你们俩人绕到内狱深处，一扭身便扑回到我身上。我虽然惊讶，却无计可施，只能任由他一口咬在我脖子上。”
“脖子！对了，我想起来，我想起来！”
“说来也奇怪，他吸我颈血，我却忽然之间变得精力十足，浑身上下说不出的慵懒，呵呵，似乎从没如此舒适过，隐隐还盼望他多吸一会。你说奇怪不奇怪，这个文德嗣还是人吗？可他吸了两口，你和那位用掌的仁兄便已经冲上来了，他扔开了我，之后显见伤势大好，手脚也更快了，力气也更大了。你说说，这个文德嗣还是人吗？”
陈旭元有些尴尬，文家是什么老底他是知道的，孔仁义告诉他一部分，他自己亲身经历之后，整个答案也呼之欲出了——文家就是吸血鬼！从前他从电影里看到的吸血鬼！西方传说里的吸血鬼！德古拉、刀锋战士、范海辛，他看过的几十部吸血鬼电影里的吸血鬼，便活生生的跟他交手了一场！
他知道，他震惊，他想不明白西方的吸血鬼怎么会出现在大新朝。不过他很明白，孔仁义并不希望文家是妖族这件事泄露出去。他问道：“你这些话，也对上面说了吗？上面怎么说？”
“我当然不会对上面说了，”范启良道：“我若说了，那不是相当于把你要也供出去了？你怎么还会好端端的在这里坐着。”
“什……什么？跟我有什么关系？这关我什么事？”
“文德嗣妖术惊人，你却用更惊天的妖术亲手杀了文德嗣，我要是实话实说，内卫府能容得下你？”
“什么？！我用妖术杀了文德嗣？谁？我？”陈旭元惊得站起来，抢上一步，差点扑过去。
范启良脸又红了，怒道：“你想干什么！坐回去！”言罢又往窗外望了望，“你这么大声，是怪我没有及早把这件事说出去么！”
“抱歉，抱歉，”陈旭元慌忙坐回去，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小声道：“你不要瞎说，不说我们大新朝有禁法令，就算我要是真会妖术，那也不敢入内卫府。你别不是看错了吧？”
“哼，这里就你我二人，我何必蒙你。我若真有心害你，这话我就该对孔仁义和楚忠君说了，何必与你白费唇舌！”
“这个……也是呀，可是……我一介武夫，连内功都没练成，妖术更是从未见过……”陈旭元突然想起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方式，可是接着他又摇了摇头，虽然那是超自然现象，可自己会不会妖术，自己还是知道的，“你当时……不，我是说我当时是如何用那个那个杀了文德嗣的？”
“说来也颇有趣，”范启良就真的饶有兴趣地看着陈旭元窘迫，“现在想来我还觉着颇有趣呢，你有这么大本事，你居然不知道？你别不是怀着什么目的才进得内卫府吧？说起来，你不会是妖族，就和文家一样都是妖族吧？你不是故意骗我的吧？”
陈旭元又站起来，满头大汗，内衣都湿透了，他摇头晃脑，“绝无可能，我对灯发誓！”
“你对什么发誓？”
“啊……我对天发誓！我绝对没有骗你，我决不知情，若有虚言，甘愿……甘愿……”陈旭元不敢说天打雷劈了，结巴了一下，“甘愿嘎嘣一声死于你面前！”
“哈哈，”范启良抚掌大笑，笑得脸色一阵发红，咳嗽了半天才好。她掩住口鼻，平息之后，示意傻站着的陈旭元坐下，缓缓道：“你不必这么认真，我既然为你遮掩，便是愿意为你遮掩。不管你真是妖族也好，不会妖术也罢，我都不会说出去的。”
“如此甚好……你可吓死我了……不过我真不是妖族，也不会妖术……”
“是么？昨夜文德嗣一拳打伤了你，你当时满脸血红，足下踉跄，我还以为你跟我一样受了重击便要倒下了。可是你知道当时文德嗣有多惊讶吗？他一拳打伤了你，自己拳头上反倒升起了火焰。”
陈旭元点点头，“这个我还记得，后来好像整个内狱里全都着火了，铺天盖地的……”
“什么？哪有这事？”范启良疑道：“只是他的拳头着火了，你硬挺着不倒。那位用掌的仁兄一掌打过来，掌风就把文德嗣拳头上的火苗吹熄了，哪来的内狱着火了？况且如果昨晚内狱着火了，你现在是坐在哪里呢？”
“这……那可能是我当时糊涂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