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神通,魏大爷,那可是一言不合便要掀桌子的主。他虽然忙着对小五姑娘献殷勤送秋波,可是该出手时就出手,时刻没忘记自己搞破坏的重任。
魏神通一掌拍到柳木八仙桌的桌底,大桌子被他一掌拍飞,带着劲风直接扣向对面。
虎丘众人大惊之下呼啦啦往后撤身,个个手扶腰间,看样子要抽兵器。
可是桌子一飞,魏神通便后悔了——和上次大战陶若谷不同,这次他对面的便是赵叔元和小母老虎,这相当于把桌子砸到赵叔元脸上。
好在赵叔元狗腿之余还有理智,双手一拦已然圈住小母老虎的纤腰,八仙桌呼啸的风中,俩人风驰电掣像一对转轴一样转到了窗边,躲过了菜油临头的窘境。
陈旭元和胡圣勇俩人目瞪口呆,中间没了桌子隔着,便那么直接对坐着,很是尴尬。接下来更尴尬的是魏神通和小母老虎已经跃跃欲试,若不是身边各有一个人拦着,看样子早跳起来打成一团了。
胡圣勇怒喝道:“玉儿,收敛些!你以为还在虎丘吗!”小母老虎闻言一凛,恨恨地甩开赵叔元,和自己的师兄弟站到了一起。
陈旭元呵呵一笑,站起身来把歪倒一旁的桌子拉起,任由菜碟菜盘碎了一地,道:“胡大侠息怒,小孩子不懂事,我这桌椅盘碟多的是,哈哈。”
胡圣勇尴尬一笑,心想,这个陈旭元倒是个人物,顺嘴就倒打一耙,刚才掀桌子的可是魏神通,不是玉儿!但他也不想再纠缠这些问题了,他头都有些痛了,明明是一件很简单的事,两句话没说完就差点掀桌子打群架。
动手他不怕,道德社这种下三门的九流门派,他伸手就能捏死十个八个,可他今天的目的可不仅仅是捏死对方,他是要对方帮忙呀!
胡圣勇道:“陈兄弟说的是。我们……言归正传,我要文家的人……”
“这怎么可能!”陈旭元打断他,苦笑道:“胡大侠,内卫府又不是我做主,文家那是钦犯,是我们内卫府秉笔指挥使孔老爷定下来的人犯,我哪有那个本事。您也是久走江湖的人了,不要消遣兄弟。”
“我不是要整个人,我是要和文家的人谈谈话,我想知道为什么他们要杀单大人,只想问个究竟。咱们江湖人,讲究的就是个明白。单大人要是没死,我一定全力保他平安。可是我们来之前他已经死了,我也没了报仇的心。不过,就这么灰溜溜的回去,那真是堕了虎丘的威名。”
“所以……回去前你还要问个究竟?”陈旭元一愣,犹豫了一下。似乎这个要求并不过份,可是,依旧是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
“不错!不瞒陈二当家的,我虎丘背后有着通天的大人物,只怕咳嗽一声你内卫府都要抖三抖。我们来,就是大人物和单大人有些香火之情,可单大人既然死了,那我就得回禀一个道理。怎么死的,为什么死的。让我回去直说一句‘死了’,哈哈,那我来南京一趟又是图什么。”
陈旭元难免腹诽,大你麻痹的,你一个虎丘后面也有大人物,还让内卫府抖三抖。孔大老爷那是天子的玩伴,你背后是太后啊?!吓唬我,我听你吓还不用混了。
陈旭元皱眉道:“胡大侠言之有理,大家都是江湖奔命刀口舔血的人,对上面有个交代也是应当应份。不过这事我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想帮也帮不上。”
“哈哈,陈二当家过谦了,恐怕放眼南京能帮上我的,只有你了。”
虎丘众人站到胡圣勇背后,小五走到赵叔元身旁,魏神通不甘地走到陈旭元旁边坐下,赵叔元望了望小母老虎,也找了个凳子坐下。
陈旭元看了看两侧的魏神通和赵叔元,道:“大哥,三少爷,我没那么大本事吧?你们和胡大侠说什么了?这事怎么能找我呢?”
“陈兄弟你不要谦虚,南京城风风雨雨,都传说你是刀探花的关门弟子,南京内卫府里坐第一把交椅,我不找你又找谁呢?”
“这谁啊!”陈旭元大惊失色,跳了起来,“这不是害我嘛!我上面还有方有道,还有楚大人,哪轮得上我呀!胡大侠,你可不能信!”
“哈哈,陈兄弟,我要是信了呢?”
“信了?……胡大侠,您老人家绝对不可能信,您行走江湖阅历丰富,这些流言完全不合常理……”
“我已经信了呢?”
“这……这……胡大侠这不是强人所难吗,我……”
小虎妞又跳出来,一手掐腰,另外一只小白手狠狠指着陈旭元,像猫也像虎地道:“如此畏畏缩缩,一点都不像江湖中人!”
魏神通也跳起来,一指小虎妞,“放你娘的臭屁,你先把赌帐还回来,再说江湖中人这种话!”
虎丘的一个胖子跳出来,一指魏神通道:“满嘴污言秽语,行事蝇营狗苟,真是下三门做派!”
赵叔元也跳起来,一拦魏神通,“神通,话不是这么说的……”
“你们都给我住嘴!!!!!”陈旭元和胡圣勇同时大喝一声,俩人相视苦笑,不约而同地拱手道了句“得罪”。
陈旭元把魏神通拉坐下,站起身来做个环揖道:“诸位虎丘的英雄,这事牵涉到国法府规,旭元我爱莫能助,多说无益,只怕还伤了和气。诸位且宽坐,我这就唤人给几位重新上头等的席面,从今开始,诸位在南京的一切花销都算在道德社头上,权当陈某高攀虎丘剑派,交个朋友!”
魏神通也哼了一声,重新站起来一招手道:“小五,我们走!”
小五吓了一跳,躲到赵叔元背后,赵叔元坐着没动,看了看小虎妞。
陈旭元拉了一把魏神通,心想,你丢人还没丢够呢,还喊上人家的侍女了。俩人扭身向外走,虎丘众人里却有一高一矮两人走出来,一闪身挡住了大门!
胡圣勇又恢复成那种高高在上的语气,慢慢道:“两位当家的,且慢走,胡某还有话说。”
陈旭元一见魏神通一字横眉又跳了跳,吓得赶紧拦住他,怕他一怒之后再跟人打起来——他可再也不想惹仇家了,尤其是对方足有六个高手的情况下。
陈旭元叹了口气道:“怎么,胡大侠还想在我道德社的地盘上对我兄弟二人出手不成?”
胡圣勇道:“陈二当家言重了,我只是还有两句话未来得及……”
小虎妞突然又跳出叫道:“是啊,我们就对你们动手怎么样!你们这些鸡鸣狗盗之徒,有胆子跟我们名门大派光明正大一战么?”说着话扬了扬小拳头,娇憨无比,硬把陈旭元气乐了。
魏神通却大怒,再次噌地跳起来,要不是陈旭元早有准备,一把抱住他的腰,想必他已经一个耳光扇到小虎妞脸上了。
“大哥,大哥!你冷静点!”陈旭元好容易抱住了魏神通,背后突然一股力量涌来,后面的矮个子虎丘剑客居然推了他一把道:“鼠辈,胡二哥正跟你说话呢!”
这一把陈旭元可不干了,借力往前一跨步,整个身体一扭身,正是回头望月的架势,但他手上可抱着魏神通的腰,所以这一下就把魏神通从正面让到了背面。
魏神通腰上一松,足尖一点地,衣襟摆动间已经蹿到矮子身前,一拳便砸在矮子鼻梁上。
“老六!”
虎丘的人又惊又怒,哗啦啦啦一阵响,除了胡圣勇宝剑全都出鞘,个个剑指魏神通和陈旭元。
魏神通一字横眉硬拗成V字,一双眼睛直盯着鼻血横流的矮子,满不在乎地道:“矮子,我数三声,让你的剑插进你的咽喉里!”
陈旭元和他背靠着背,也瞪着依旧稳坐的胡圣勇,深吸一口气道:“胡大侠,你吓我?你以为我是吓大的么!我跟你讲,我陈浩南……咳咳,陈旭元出来混,讲三条,够狠,够义气,小弟多!你敢在这里闹事,是不是不想混了?是不是不想离开南京了?”
他一怒之下,面对刀光剑影,直接把古惑仔里他最喜欢的台词搬出来了,黑社会谈判嘛,总是会有共鸣之处。
胡圣勇嘿嘿一笑,权当没听到陈旭元的狠话——一个下三门的门首说出来的狠话,江南三省第一大派需要担心么?
他摸了摸自己的秃脑门,伸手按下左右两边的长剑,缓缓道:“都把兵器收了,我说过你们多少次了,不要以势压人,倒叫赵三少爷笑话了!”
他对瞠目结舌的赵叔元拱了拱手,继续道:“陈二当家,魏大当家,今天不是胡某仗势欺人,两位打听打听,胡某在江湖上是出名的讲道理,以理服人,以德服人。方才抡刀弄枪的,实在是师弟师妹们一时心急。实不相瞒,我虎丘的确有不得已的苦衷,必须要见到文家人,还必须是越快越好。为了这个,跟江湖同道伤了和气也在所不惜。今天赵三少爷也在这里,也可以做个见证,陈二当家只要帮我们虎丘这一遭,我胡圣勇便当你是朋友,陈二当家若是一意孤行,只想着置身事外,对江湖朋友不管不顾,那我虎丘的威名也不是吃素的。”
陈旭元怒目相视,心意飞速转动,怎么办,好像他们的狠话比我的狠呀!看这意思,就算赵叔元在这,他们也要干翻我们哥俩呀。一会要是打起来,赵三这个没义气的,十有八九不会帮我们俩,这怎么办!就我们哥俩,打得过他们六个么?想什么呢,打得过也不能打呀!那可是虎丘剑派呀!可是……答应他?可是怎么让他们去内狱跟文家人谈谈?范启良那关我也过不去呀!
陈旭元正想后路呢,背后魏神通突然发话了,“胡大侠,既然话说成这样,那咱们就江湖规矩江湖办吧。咱俩切磋切磋,你赢了,我们照办;你输了,那不好意思了,别再找我们兄弟的麻烦了。”
魏神通一发话,赵叔元噌地跳了起来,连声说好,又道这样不伤和气。显见他刚才是左右为难,不知道偏帮哪一方才好。
胡圣勇嘿嘿一笑,便道:“如此甚好,本来嘛,大家就都是江湖人,”说江湖人的时候,胡圣勇看了看陈旭元。陈旭元一愣,有点明白了,这意思是嫌我办事不够江湖呀。胡圣勇继续道:“既然如此,那我们便比划比划,点到即止?”
魏神通也笑了,伸手对刚被他打破鼻子的矮子道:“兄台,把宝剑借给兄弟用用可好?”一面对胡圣勇道:“其实我早想领教虎丘的功夫了,要不是叔元阻拦,早上就领教到了。嘿嘿,闲话少说,现在就让我来接接胡大侠的高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