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刚刚藏好,仓库的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人嘴里哼着小曲从里面走了出来。
“这鬼天气,真能冻死个人!”那人左右看了一下,便走到了门口不远处的大槐树下,松开裤带,掏出家伙就要放水,此时隐藏在槐树上的黄虎倒吊着下来,右手持短刀在那人勃颈处一抹,那人捂住脖子,站在原地抽搐了两下,作势便向后倒去。
黄虎忙顺着树干溜了下来,将已经断了气的那人轻轻放倒在树下,没有发出半点声音,然后向一旁两人比了一个手势。
“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黄虎看着地上已经没了气的那人,对凑过来的两人低声说道,“今天要混进仓库,就着落在这人身上了。”
将地上的死人翻了个身,伸手将他身上的风氅取了下来披在自己身上,黄虎吩咐另两人道,“你们两个守在门口,一听到我的信号,立刻就冲进来!”
说着黄虎整了一下衣服,将整个身体全部裹在了风氅中,又摘下那人的羊皮帽,压低帽檐扣在自己头上,打开仓库门便闪身走了进去。
仓库中空旷无比,偌大空间只在中间位置摆了张小酒桌,小酒桌上灯光昏暗,将周围三人的影子长长得投射在了墙上。从仓库门到酒桌旁,大概有五步的距离,而距离酒桌不远的柱子上,有两人被绑在柱子上,正是黄虎三人要解救的目标。
看清仓库里面的布置,黄虎暗自庆幸自己没有莽撞行事,否则如果从仓库门直接硬闯的话,酒桌旁的人完全有足够的反应时间来控制住人质来要挟自己。
“撒泡尿都这么长时间,小心那话被冻上!”听到仓库门的响声,一人头也没抬,手指在桌上敲了两下,“快过来,把刚才欠的那杯酒补上!”
另两人便哈哈笑着,也拿起了桌上的酒杯亮了亮杯底说道:“二狗,你这次跑不了了!”
黄虎也不说话,只是低头披着风氅向前走,心中微微有些紧张,脚下的步子也就越来越快。
此时三人中终于有人发现了不对劲,他抬头看了黄虎一眼,面色一变,手中酒杯带着酒水便向黄虎掷了过去:“你不是二狗,你想要干什么?”
“动手!”黄虎大喝一声,侧身让过迎面而来的酒杯,一个箭步便冲到了仓库中间的柱子和酒桌之间,用身子护住了戴玉嬛和憨子,手中短刀映在跳跃的烛光,如毒蛇吞吐着寒芒一般,刺向了背对着柱子的那人。
那人已有了几分醉意,刚要站起身来,但猝不及防之下却被黄虎刺了个透心凉,趴在酒桌上已经断了气!另外一人起身想要去摸桌上的短刀,黄虎目光一缩,左臂一抬,绑在左臂上的袖箭应声而出,笃的一声,将那人整个手掌插在了桌子上,疼得那人脸上直冒冷汗!
黄虎出其不意,一出手三人中便一死一伤,此时又护住了戴玉嬛和憨子二人,心中不由轻松了起来。
而在外面时刻准备着的两人听到黄虎的呼喊,也是立刻闪身进了仓库中,手臂上袖箭射出,接着便摸出短刀如影随形冲了上去。
先是噗噗两声箭头入肉的闷响,接着两人手中的短刀如暗夜中的闪电一般,直接划过了那两人的喉头,那两人脖子一歪,便也断了气。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酒桌旁的三人还没来得及动作,甚至有两人没发出一点声音,便先后丧了命。
不费吹灰之力解决掉了酒桌旁的三人,黄虎心中暗自得意,心说原本心里还有些悬着,没想到这一次如此顺利,看来听沈大人的吩咐,胆大心细,不贸然行动,果然是正确的。
“啊——”戴玉嬛又冷又饿,本来已经靠着柱子有些迷糊,此时听到响声,抬头便看见酒桌旁的三个死人,还有三个一身黑色劲装的大汉,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出于本能地叫了一声,眼中满是惊恐!
“不要怕,我们是来救你的!”黄虎忙上前将绑在二人身上的绳子割开,将戴玉嬛和憨子扶了起来。
“你们真的是来救我们的?”戴玉嬛有些不敢相信,捂着嘴唇问道,难道自己的祈求真的成真了?
黄虎没有说话,只是郑重点了点头!
戴玉嬛于绝望之中看到转机,激动地一把将憨子从地上抱了起来,喜极而泣说道:“憨子,娘说得没错吧,你爹肯定会找人来救咱们的!”
“娘,我饿,我冷!”憨子看到娘哭了,哇地一声也哭了出来。
“快,到这边来烤烤火!”黄虎三人忙将仓库中的火炉挪了挪,凑到了娘俩身边。
“黄虎,干得不错!”此时沈重出现在仓库门口,轻轻拍着手掌说道。
“沈大人!”黄虎转过身来,就看到沈重站在门口,眼中满是赞许的目光。
将两人救下之后,又在火炉旁烤了会火,直到两人身体都暖和起来之后,又吃了些酒桌上的剩菜,沈重才带着几人出了仓库,沿着河岸朝着州衙的方向前去,
“沈叔,我爹到底在干什么,他怎么到州衙里面去了?”憨子到底是小孩心性,心中搁不下事,刚才烤火的时候便和沈重混熟了,听沈重说自己的爹在州衙之中,不由有些高兴地问道。
沈重拉着憨子的手走在最前面,心中却不知该如何向他解释,便含糊说道:“你爹在唱戏啊!这次他扮了一个知州,一会你见了他之后,看他到底扮得像不像!”
憨子不疑有他,重重点了点头说道:“好,我爹唱戏可好听了!这个扮成知州,肯定也是惟妙惟肖!”
戴玉嬛却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真相,随着众人走在最后,想着前面几人都是锦衣卫,不由又开始担心自己才出狼窝又入了虎穴,眼神显得有些忧心忡忡。
听憨子将曲叫天一通夸,沈重不由好奇问道:“憨子,你爹平时都唱的什么戏?”
“我爹唱的是生角,他最喜欢的一出戏就是柴市节!”憨子仰着脑袋有些自豪地说道,“我爹最钦佩的人就是文天祥,他还老教育我,以后如果遭遇国家危难之时,也要捐躯赴国难,为国死节。”
“哦?那你可要听你爹的话,以后也要做一个为国为民,顶天立地的大丈夫!”沈重顺口说了两句,又开口向憨子问道,“那这出柴市节你会不会唱?”
“会啊!会啊!”憨子一挺胸膛,开口便唱道,“那陆秀夫背主捐身,张世乐复舟死难,我文天祥今日在柴市节,宋有三忠,夫人呀!该抵得殷有三仁了!”
稚嫩的童声并没有生角那般浑厚悲戚,但憨子从小跟着曲叫天耳濡目染,却也唱得有几分韵味,空灵的声音在空旷的河面上飘荡,沈重想起宋亡时期的崖山之战,听得微微有些入神,便放慢了前进的脚步。
众人也都沉浸在憨子的唱腔中,久久都没有说话,场面一时有些沉闷起来,沿着河岸缓缓前行,此时在河面上突然传来了沙沙的响声,声音很轻,但在一片寂静中还是显得有些突兀。
“谁?”沈重从戏曲营造的意境中回过神来,面色一变,低喝了一声,双目如炬朝着发出声音的方向看去,却只看到一个人影一闪,隐在了河边一颗大树的后面。
沈重说话的时候,黄虎也感觉到了异常,身形一动,已经摸出短刀朝着人影处冲了过去。
“黄虎住手!”沈重又扫视了一下四周,看到冰面上两道并不清晰的车辙印,心中突然明白了过来,连忙大喝了一声!
黑暗中的人影此时站在了冰面上,黄虎手中的短刀停在了距离他喉头不到一寸的位置,刀刃反射着寒月的清辉,清冷得有些渗人。
“崔叔!怎么是你?”黄虎看清面前这人的面貌,有些意外,但紧张的面色却缓和了下来,将短刀收起来,有些好奇问道。
“是我安排的!”沈重拍了拍脑袋,走到崔禄面前解释道,“崔叔,让你受惊了!这几天忙东忙西,倒是将这事忘了!崔叔,事情完成地怎么样了?”
想着刚才在鬼门关走了一圈,崔禄也是惊出了一身冷汗,此时才回过神来,对沈重说道:“按照少爷的安排,五百驾马车还有个一两趟,便可以都运到仓库中!”
“是自己人,大家都出来吧!”崔禄说完一挥手,不远处的河面上,不少工匠拉着大车从冰面上各处凑了过来!
“大后天就是龙抬头,也就是和冯吉顺约定的赌约到期的日子,想来那天蔚州城的木工作坊都在等着看我们沈家的笑话吧!”沈重抬头看了看天上的一弯银钩,说道,“崔叔,你再受点累,明天晚上将木轩坊中的所有工具也都搬到河边的仓库中来。”
崔禄有些不明所以,开口问道:“少爷,你这是要做什么?”
“就按我说的办!”沈重想起曲叫天提起的教主的计划,又补充了一句道,“木轩坊中所有能搬走的东西,全部搬走,人也全部撤出来,明天晚上只给我留下一座空壳就行!”
崔禄执行沈重的决定从来不打折扣,但看着沈重阴沉的脸色,还是不由问道:“少爷,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就按我说的办吧!”沈重叹了口气幽幽说道:“既然有人喜欢做戏,那我也豁出去了,就用这空壳,演一处好戏给他们看!”
“沈叔,有戏看吗?”憨子年纪还小,听不出沈重语气中的冷意,只知道有戏要看就心中高兴,拉着沈重的手,兴高采烈说道,“沈叔,我也要看,我也要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