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满了银箱的马车沿着事先预定的线路,拐进了数条没有挂花灯的小街一路北行,因为人们都聚集到了北城墙处,这几条小街便显得冷冷清清,马车很顺利地便悄悄汇聚到了北城不远处一个大庭院的空地上。
俞河晏此时也赶到了这里,站在空地上指挥着人们将一个个银箱搬下来,一旁那一身圆领公服的衙役上前拱手说道:“俞护法,一切都准备就绪,只等着人群散了之后,把那些炉膛撤下来,就可以将这些官银熔炼了。”
俞河晏点了点头,眼光中也透出几分炙热,沉声说道:“好,一定要小心,千万别露出什么马脚!”
“是!”那衙役躬身应是,带着几人又出了庭院,赶着几辆大车朝北城墙处行去。
璀璨绚丽的东西总是短暂的,比如天空上划过的流星,比如午夜幽香开放的昙花,随着台上十个壮汉同时大喝,十把木勺如同翻飞的蝴蝶,连绵不断地将锅中铁水向冰冷的城墙泼去,飞溅的火花在空中彼此撞击,连绵不绝,如千万树礼花在空中盛开,爆出了今晚最璀璨的一幕。
似乎一直敲在人心上的紧密鼓点随着整齐地一响,在这一刻戛然而止,每年一度的打树花便也到此为止。
台下众人都还有些意犹未尽,安静了几秒钟的时间,众人才反应过来,就算已经看过几年这种壮观场面的百姓,也不免发出几声惊叹,口中啧啧有声。沈重更是看了个目不暇接,目瞪口呆,半天才回过神来,又带着柳梓涵去南城赏花灯,不过这次随着人流而行,却是不敢再明目张胆地拉着手,。
从北城看完精彩的打树花,再折回南城赏灯,这一路要费不少周折,沈重和柳梓涵随着人流向前,一路上便听到了不少百姓的抱怨。
“咱蔚州的花灯从来都是安排在鼓楼街,守备街这两天街上面,这次也不知道这新上任的知州是不是脑子被驴踢了,居然把等会安排在了南城!”
“就是,这么来回折腾我们这些百姓,也不知道图的什么。”
“那能有什么办法?人家是知州,他说把灯会定在哪里便定在哪里,我们这些升斗小民的抱怨,在他眼里不过就是个屁!”
听着这些百姓的抱怨,柳梓涵却不这么认为,能和沈重一起从北城漫步到南城,她很享受这一段路程,甚至还嫌这条路不够长。
沈重也想了想此事,也揣摩不透这新知州的想法,便摇了摇头,心中想道,可能是为了彰显自己这个知州的存在吧!
两人在半路和颦儿几人会合,又赏了一会灯,看天色渐晚,颦儿为了给沈重创造机会,便直接带着玉儿回家去了。
芸儿却不好扔下小姐不管,又放两人过了一会二人世界,抬头看了看天色,对柳梓涵催促道,“小姐,该回家了。虽然今天晚上老爷特许了咱们出来,但是要回去的太晚,老爷又要数落芸儿了。”
“好了,芸儿我知道了。你再等我一会!”柳梓涵却还有些依依不舍,低低向芸儿吩咐了一声,又将沈重拉到了一旁的一棵大槐树后面。
“复生,去我家提亲吧!”柳梓涵说出自己心中这个大胆的想法,有些不敢看沈重的眼睛,低着头讷讷说道,“当年父辈们口头承诺,为咱俩订下娃娃亲,但并没有正式纳采下聘,现在伯父仙去了,便只有我爹还知道此事,你还是早些到我家提亲,将亲事定下来为好,免得横生枝节。”
“哈哈,看来我的涵儿迫不及待想要嫁入我家了!”沈重看着柳梓涵羞红的脸蛋,调笑着说了一句,知道这小妮子动了心思,便也点了点头承诺道,“我这些日子就和三叔商量一下提亲的事情,不过你还要再等上些日子,三年的居丧一过,咱俩就拜堂成亲!”
“恩!”得到沈重的承诺,柳梓涵面露喜色,重重点了点头,有些神秘说道,“你闭上眼睛!”
“闭眼睛干什么?”沈重有些纳闷,不知道柳梓涵这是唱得哪一出。
“叫你闭上就闭上!”柳梓涵脸色更加通红了几分,娇嗔道,“我有惊喜要给你!”
“好,我闭我闭!”沈重禁不住柳梓涵撒娇,轻轻闭上了眼,口中说道,“也不知道是什么惊喜!”
柳梓涵看着沈重的英俊的面庞,鼓起勇气踮起脚尖,嫩薄的嘴唇在沈重的嘴唇上轻柔地一碰,便又如触电一般退了回去。
“复生,我走了!”柳梓涵温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沈重感觉自己的嘴唇好像有一只蝴蝶在上面短暂驻足,轻微的触感却让他差点有了反应,立刻睁开眼睛,摸着自己的嘴唇,上面还有美人香吻留下的润泽和温热,他微微有些发愣,感觉有些不敢相信。
谁说古代女子不懂浪漫?
自己居然被强吻了!沈重看着柳梓涵远去的身影,没想到自己居然被柳梓涵挑逗,心中真动了将这个外冷内热的小丫头娶回家,好好亲热一番的念头,但一想到自己现在正在服丧期间,便又摇了摇头。
还是再等一等吧!
古代靠礼教治国,对于孝悌这方面要求极严,至亲去世,必须守孝满三年,如果是在朝为官,还要丁忧,回到祖籍守制三年,如果这一方面不总从孝悌制度,便是德行败坏,被人发现之后便很难在社会上立足了。
虽然沈重不在乎这些,但如果现在就娶柳梓涵过门,想必三叔和族人根本就无法接受,就算是柳梓涵,也是断不能同意的。
目送着柳梓涵和芸儿远去,沈重将这些儿女心思放下,缓步向前走去。
冬天的天气,北风如钢刀割面,只有城墙根下面,因为挡住了北风的肆虐,还稍微舒服一些。沈重低头沿着城墙根一路向前,朝着北城的会宾楼走去,陈汉和一众锦衣卫被安排在了会宾楼待命,以应对可能的突发情况,如今赏灯的人群大部分已经散去,想来也不会再出什么事情了。
沈重放下心来缓步向前,此时已过了申时,随着天色渐晚,街面上的人也渐渐稀少起来,喧嚣了一夜的边塞小镇,也慢慢回复了宁静中。不远处的梆子声不时响起,更是显得有些寂寥。
抬头看了看天空中悬挂于玉皇阁飞檐之上的圆月,沈重心中还是隐隐有些不安,觉得白莲教不可能如此安分。
可能是自己警惕性太高了,沈重摇了摇头,但绕过玉皇阁之后,沈重的面色一变,目光凝聚在了不远处的北城墙上!
有微微的红色火光映在了青色的城墙之上,在生冷的墙面上,投射出一股暖意。
火光很淡,如果不是细心的话,根本不会注意。
不对!沈重停下脚步,看着那一片火光,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心中暗暗说道。
那一片的位置刚好距离打树花的高台不远,按道理说,此时那些铁匠应该早就收拾完东西回家了,怎么可能还会有火光出现?
难道是又走水了?想到这里沈重又摇了摇头,看着火光只是拘束在那一片,并没有扩散的趋势,却又不像是走水。
到底是怎么回事,自己摸过去看看不就一清二楚了?心中想着,沈重脚下不由加快了脚步,朝着那一片火光的方向悄悄摸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