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尹长山和车夫焦急商议对策的时间,一声唿哨从不远处一个小山坡后面响起,几条大汉驱马从拐角处冲出,须臾之间便来到马车近前,将马车团团围了起来,领头一人正是俞河晏。另外还有几人手里拿着弓箭,张弓搭弦,目标直指车厢。
此时俞河晏和那几名手下面容憔悴,胡子拉碴,整个人也比以前瘦了一圈,就算不蒙面也不一定有人能认出他们。
按照教主的吩咐,俞河晏带着教中几名精锐,在这里已经等了八天时间。为了不让来往行人发现他们隐藏在这里,这八天他们不敢生火,不敢搭帐篷,一直都是餐风露宿,日子过得苦极了。
这些天来几人肚子里早就憋了一肚子火气,此刻眼看这一辆马车豪阔无比,估计便是知州的座驾,俞河晏再也憋不住,手中短刀在车厢板上敲了两下,大声说道:“打劫,车里人赶快给老子滚出来!”
“好汉饶命,饶命!”车厢上的帘布一挑,尹长山躬着身子从里面爬出来,看着四周有不下五个镔铁箭头明晃晃指着自己,尹长山眼皮直跳,但还是硬着头皮低头向俞河晏几人打躬告饶,春莺更是哆哆嗦嗦跟在尹长山的身后,根本不敢抬头看一眼。
“你们是干什么的?”俞河晏看尹长山一身仕人打扮,虽然没穿官服,但动作举止和说话的口气都有几分官样,明知故问道。
“我们是来蔚州探亲访友的!各位好汉,我知道你们只劫财,不要命!我不看你们的长相,你们把钱拿走,放我们一条生路吧!”尹长山一只手挡着眼睛,另一只手伸到怀里,摸出了一个钱袋子和一大银票,讨好说道,“我这里有些散碎银子,还有五百两的银票,孝敬给众位好汉,希望众位好汉能高抬贵手,把我们当个屁给放了吧!”
“放了你们?”俞河晏看着尹长山,接过了他手里的钱袋子和银票,却是朝车厢里挥了挥手,“给我搜!”
立刻便有两名大汉掀开车厢帘,钻了进去,不一会的时间,一个大汉捧着一身青色官服从车厢里出来,递到了俞河晏面前。
“探亲访友?”俞河晏上下打量了尹长山两眼,接过那大汉手中官服打开来,就看到了上面的补子,直接扔到尹长山面前说道,“你就是新上任的知州吧!”
“我这个父母官只管良善百姓,可管不到众位好汉的头上!”尹长山被揭穿身份,生怕面前这几人起了杀心,连忙保证道,“只要众位好汉把我放了,我保证,在我的任内,绝不会找诸位的麻烦。咱们互不干涉,各发各的财。”
“各发各的财?你倒是不含糊!”俞河晏,“吏部给你的任命文书呢?拿出来给我!”
“这位好汉,那不过就是一张纸,能有什么用处!”看俞河晏居然将主意打到了任命文书之上,恐怕这几个劫匪不是那么容易打发,尹长山面露苦色,向俞河晏哀求道,“要不这样,众位好汉派两人跟我一块到蔚州去,等到了州衙,我尹长山还有银子奉上!专门孝敬诸位好汉!”
俞河晏从马上跳下来,手中短刀递到尹长山脖子上,“少废话,我要的就是任命文书!快点拿出来,别给老子磨磨蹭蹭的!”
“好汉,这……”尹长山上前走了两步,苦着一张脸向俞河晏说道,“那任命文书你们拿了一点用都没有啊!”
“快点,少罗嗦!”俞河晏一脚踹得尹长山后退了几步,“别惹得老子不耐烦了自己动手!”
“好,好!”尹长山无奈,只得将挡着眼睛的手放下来,慢慢伸到怀里,另一只手却微微抬了起来,袖口朝着俞河晏说道,“你要任命文书,我就给你!”
“早这样不就得了……”俞河晏一句话还没说完,只听“咔”一声机括的响声,条件反射般地向旁边一侧,但还是有一根短弩射在了他的肩膀上,鲜血立刻便湮了出来。
旁边一直张着弓箭的几人都没想到尹长山袖子里面居然藏着袖箭,看到俞河晏受伤,第一反应便是松开了手中拉着的弓弦。
“别……”俞河晏忍痛说出一个字来,但已经晚了,羽箭离弦而出,只是片刻时间,尹长山的身上已经插上了五只羽箭,这样短的距离,五只长箭入体,几乎全部贯体而出,眼看着尹长山身上血洞往外淌着鲜血,不一会的时间眼神便涣散了。
“啊——”一直藏在尹长山身后的春莺没想到眨眼之间尹长山便被射成了刺猬,已经完全被吓得失去了理智,尖叫一声,拔腿便向外面逃去。赶车的车夫也感觉大事不妙,将手中鞭子一扔,也朝着另一个方向奔逃。
事情陡然发生变故,教主吩咐的计划完全被打乱,俞河晏面色铁青,捂着肩膀伤口忍痛试了试尹长山的鼻息,发现他已经完全断了气,低声开口说道:“既然知州都死了,那就索性都死个干净,把那两人也一块干掉!”
话刚说完,身后两人张弓搭箭,驱马向前追了几步,“嘣嘣”两声,两支羽箭射出,春莺还没逃出十步远便被射倒在地,箭簇直接贯心而过,春莺甚至没来得及呼救,便已经断了气息。而另外一边那车夫也是身中数箭,强忍着疼痛又强自拖着身子向前走了两步,便也一头栽倒在地。
“俞护法,现在该怎么办?”将三人全部灭口之后,旁边一人已经用短刀将俞河晏肩膀上的箭头剜了出来,掏出随身携带的疮药上了些,又从身上扯下几条布条包扎了起来。
“现在问我怎么办?事情都让你们整砸了!”俞河晏气得用左手点了点那人脑门,左肩处的伤口扯得他闷哼一声,继续说道,“教主不是吩咐了吗?只要拿到他的任命文书,要挟他就范就行了,谁让你们动手了?现在新上任的知州又被你们给射死了,还有谁能去拿府库中的银子?”
“可是那知州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我们也没想到,他袖子里居然藏着袖箭……”那人看了看俞河晏的伤口,欲言又止。
“我知道你们是怕我有个闪失,可是……”俞河晏叹了口气,俯身从尹长山怀里搜出任命书,在面前抖了两下说道,“这下可好,这一纸文书果真成了一张废纸!我们怎么去向教主交代?难道把这个死人抬回去吗?”
那人小心翼翼说道:“俞护法,有了这张文书,我们可以找我们自己的一个人,直接冒充州官上任,这样不是更加稳妥吗?”
“找一个我们自己人冒充?”俞河晏有些嗤之以鼻,“你以为知州是那么容易就能冒充的吗?你读过几本书?那些知州迎来送往的礼仪你知道多少?就咱们教中,除了教主和马师爷,其他人去冒充知州,怕是不出一天就会被人看出破绽。”
“俞护法,那该怎么办?”那人被俞河晏数落得抓耳挠腮,却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只得尴尬问道。
俞河晏一时也没了主意,这件事情搞砸之后,直接影响教主后面的大计,教主对他必定也不会轻饶,正冥思苦想的时候,远处传来隐约一阵声音,俞河晏竖起耳朵说道,“你们听!”
几个人听俞河晏这么一说,齐刷刷直起脑袋,竖起耳朵仔细聆听。
“四海为家,寸心不把名牵挂。待时运通达,我一笑安天下!”
一个声音从远处传来,虽然飘飘渺渺,但却还是音韵饱满,传到众人耳中,每一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
其中一人听了一句便没了兴致,颓然说道:“我道俞护法让我们听什么,原来就是个唱戏的!”
“确实是个唱戏的,不过这个角却是好角,字正腔圆,韵味十足。”另一人点了点头,竖起了大拇指夸道,看来他平日里没少看戏。
只听那声音又悠悠扬扬传了过来——“见如今奸雄争霸,四海里慢慢起黄沙……这期间,生灵引领盼王师,何时得蛮夷拱手尊王化,我只得纵横海内,游览天涯!”
“宋太祖龙虎风云会啊!”俞河晏也有点戏瘾,摇头晃脑享受着把这一段听完,说道,“你们说,我们就把这人掳来冒充知州怎么样?”
一人拍手赞道,“妙啊!这戏子肯定是扮什么像什么,让他去冒充区区一个知州,料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另一人也附和道:“对,他连宋太祖都能扮得来,冒充一个知州又算得了什么?”
“那还愣着干什么?”俞河晏登上一个小山坡抬眼望去,不远处一辆驴车却是朝着这边缓慢行来,连忙指挥着几人说道,“赶紧把这里收拾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