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在经历了多久的痛苦之后,丁溪怀只觉浑身筋脉寸断,骨头像被刀子刮过一般。炽烈的大火将她全身上下的皮肤烧的通红,若是有人敢去触摸她的话,就会发现她身上滚烫一片,连一寸肌肤都不能沾碰。
痛苦像石磨一般,一次又一次的碾过她全身,时重时轻,极不稳定。虽是间歇性的,但无论哪一次都会令她痛不欲生,每每滚来她总有咬断舌头的冲动。
在清醒与迷蒙之间坚持了好久,她终是坚持不住,意识再度昏迷。又回到了梦中,这一次没有油锅刀山,也没有那些让她心心念念的人,有的只是一片无尽的黄沙。热浪袭来,她只觉每走一步身体就会重上三分,脚下是被晒得发烫的沙子,细碎无比,却又无处不在,偶有几粒调皮地钻进了她的鞋子里面,个头虽小,可她仍觉得硌脚。
她不知道自己走了有多久,脑袋昏昏沉沉的,身体十分不舒服。她总感觉自己快要倒下了,但是每一次都不能得逞,她原来并不知道,她还有那么顽强的意志力。
她想,世界的尽头也不过如此,不是还没打败她吗?
嘴里干的连口唾沫都吞不下去,嘴唇被晒得发裂出血,火辣辣的骄阳高悬在沙漠上空,正无情的剥夺这片沙漠里面的一切生命。她不是在做梦吗?怎会有如此真切的感受呢?!
终于,终于不再是炙热的温度了。她的体内莫名的涌来了一阵冰凉的力量,将她从头凉到了尾,四肢百骸忽的放松了下来,之前的不适也在逐渐减轻,那灼人的温度正在快速退出体内。
一直到完全被解救时,她才如释重负般的躺在了地上。满目的黄沙不见了,周围渐渐的黑了起来,像被泼上了浓墨一般,伸手不见五指。唯一能够依靠的,就只有那股奇异的力量了,想至此处,她仍然紧闭双眼,只是抬手朝旁边的虚空抱去。
应琼刚要抱住她的动作不禁顿了顿,怎么昏迷了也如此不安分?
想到丁溪怀差点因为走火入魔而死掉的时候,他的心没来由地一阵空乏。若不是他刚好从东殿出来遇上了那只正要赶回去报信的鸠黄,谁都料不到事态的发展。他的视线一直停留在她那张因为痛苦而几经变化的秀脸上,洁白饱满的额头上不断滚下豆大的汗珠,浸湿了她的发鬓与里衣,可是他却没有勇气去替她擦拭。
背上忽然传来一阵更大的抓力,丁溪怀顺着身前的凉意紧紧的贴靠上去,恨不得将整个身子都融合在里面。她温热的鼻息喷在了他的脖颈里,他心底一阵酥麻,奇怪的是,他却没有排斥的感觉。
眼见着怀里的身躯越来越热,应琼顾不了其他。袖子一挥,窗户无风自开,不过一眨眼的辰光,他抱着丁溪怀已然立于云层之上。他飞行的速度极快,那些漂浮着的云海与星星只有不断倒退的份儿。夜里风很大,他在自己的范畴了布置了一个结界,目的是不让她受冷,忽冷忽热的温度很容易在身体里留下病根。
在下一个瞬间,西殿的一角便就出现在他脚下。他脚下催力,很快融入被月色笼罩着的西殿之中。
——
丁溪怀终于不再做梦,身体变得舒服了很多,就是额头上湿哒哒的,头发黏在上面腻的难受。刚想抬手去擦拭的时候,几颗由手掌带起的水珠溅到了她的脸上,这一惊,反倒把她给惊醒了。她蓦地睁开双眼,却见自己只着里衣坐在一处不知名的池子里面,在她的周围还布置着层结界。
这不是在做梦。皮肤所带来真实的触感清楚的告诉她,她是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里,而且还被人脱了衣服安置在这里。莫名其妙的,她忽然就想到了那个人,但转念一想,那人心性淡漠,寻常的人进不了眼底,铁定不会是他。那又会是谁呢?青华吗?
想到这里,她按捺不住小声的询问了起来。“这里有人吗?”
“你恢复的如何了?想来没什么大碍了。”
最不想见到的人此时果真出现了,貌似他们分开才没多久。
她低头看了看已经完全湿透的里衣和被弄散的长发,心中疑惑。“我怎么在这里?”
应琼本是盘着腿悬在半空修炼的,听到她闷闷的声音后不由唇角微勾,放下双脚走了下来。“你修炼功法时走火入魔,我及时发现,才将你送来西殿。若无这处灵泉修缮你体内的经脉,只怕日后修行不易。”
原来是走火入魔了。丁溪怀是第一次碰到走火入魔,没有想到其中滋味居然如此难受,想到是应琼救下的她,心中百般感受,最深的是苦涩。咬了咬嘴唇,正要开口道谢时,又被他给生生逼了回去。
“你身体若是没有大碍,还是尽早起来吧。灵泉虽好,但其属性终是太过阴凉,对你现在的处境没有好处。”
应琼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充满磁性,依旧那么淡,轻的像是一阵风,偏又刮起了她心湖上的几丝涟漪。虽然感激他的好意,但是此时全身无力,不得不将她逼入了另一个绝境。“我没力气,起不来。怎么办?”
这话一出,后面倏的没有了声音。丁溪怀心中突然像是没了底一样,竟是有些害怕。不会是自己太过直接把他给吓跑了吧?怎么办?她不想被晾在水里面啊。
正举足无措间,旁边一阵水波划动的声音将她思绪拉了回来。扭头一看,只见应琼一身白衣站在池里,在朝她这个方向走来。他每走一步,涟漪就推动的越快,不过几口茶的时间,丁溪怀却觉得过的比一个世纪还要慢。
应琼走到她的身边,撤掉结界后,一股好闻的淡香飘了过来,像是他衣服上的,又像是他青丝上的。他目不斜视,很果断的褪下一件外衣披在了她的身上后才眨了眨眼睛,目光看进了她的眼底。
“既是如此,那我抱你上去,多有得罪。”话音刚落,他就抱起丁溪怀朝池子的边缘走去。她不重,可也不轻,抱在怀里能明显感觉到她呼吸起伏,这让他多多少少有些不自在,从没这么近距离接触过女子的他,心情怪异但又无法从何说起。
“抱紧。”,他微声说道,略带着莫名的诱惑。
丁溪怀低着头不好意思地将双臂再环紧了一圈,心跳犹如密鼓般急促不安。这是从来没有过的感觉,她一个二十多岁的剩女了,被个男子抱着难道就成这副德性了?不会,这个肯定不是源头,那是因为什么?他长得好看,身材不错吗?她苦恼的摇摇头,不小心脑袋撞上了他坚实的胸膛,一个念头蓦然升起。
或许,是因为喜欢。
她喜欢应琼吗?她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喜欢上的,会不会搞错了?
她试着稍微抬起视线,悄悄的看着他来。在清冷的月辉映照下,他愈发显得面容无暇,犹如天铸,眉似远山,眼恰泓泉,他的每一个表情都会令无数女子倾心,当时她不也呆愣过吗?
只是现在的他薄唇微抿,眉头紧蹙,似乎是表明他不是太高兴。为什么不高兴,莫非是因为她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