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天白日,这山洞里却黑得跟夜里似的。拐过一块凸出的岩石,不远处有微光闪烁,苏离拖着一条腿,一瘸一拐地向前走着,高孝琬默默地跟在她的身后。
“啪!啪!”沉闷的鞭声一声一声叩击着苏离的心,嘴唇已经被咬得泛白,前面的路也越来越亮堂,想是已经接近了,她能清晰的听见里面的声音。苏离又往前迈了一步,胳膊却突然被身后的高孝琬狠狠拉了回来,苏离差点儿就叫出了声,诧异地回头看他,高孝琬只是沉着脸,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上前。
“啪!”又是一声,苏离心惊地转回头,一个上身赤\裸的男子站在石室中间,背上是一道道粗粗的血痕,有的已经结了疤,有的是新添上去的,血肉绽放,交织错落,已经没有哪一处是完好无损的了。高孝瑜坐在一边的椅子上盯着,旁边的老奴再一次举起了长鞭……
不知用了几分的力道,鞭子狠狠地落在方才新添的伤口上,那一块血肉变得更加狰狞。“啪!”高长恭闷哼了一声,苏离仿佛都要把自己的唇角咬破了,那鞭子就像抽在她的心上一样,全是因为她,他是在代她受过!
“啪!”高长恭就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一声不吭,苏离却如同万蚁食心一般,满心的自责,“怎么……唔——唔——”苏离刚想开口就被高孝琬从身后捂住了嘴巴,硬生生拖出了山洞。
“你做什么!”苏离有些恼怒,直到被带到前院才勉强摆脱了他钳制的手,“放我回去!”
“你不要激动!”高孝琬皱眉道:“你现在冲过去一点益处都没有,反而会害了四弟。”
苏离很是不解,这是什么道理?难道救人还救错了吗?“难道我就不应该救么?”许是被方才的情形刺激到了,苏离的情绪起伏很大,也着实惊到了高孝琬,他愣了好久才找回思绪:“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这是高府的家规,没有人能违背的,四弟昨夜硬闯城门,已经是犯了大忌,按照家规是当罚的。”
“那也是为了救人啊!怎么能罚得那么重?”脑海里总是会闪现出那张伤痕累累的画面,她突然忆起月前失手错伤他背部的事,还记得他当时的表情,他说,与你无关。心莫名地揪了起来,现在想来,那一夜他本该杀她的,可他却放了她,虽然不知道原因,但他的行为大概也是犯了所谓的大忌了吧。原来,这两次都是因为她……
高孝琬冷眼相看,他不想分辨许多,只淡淡道:“你还受着伤,我扶你先回去吧。”
苏离闪了闪,避开了他伸过来的手,对于他的冷漠,她有些心寒:“那是你四弟啊,你不心疼吗?”
高孝琬被她的目光灼得有些不自在,眸光暗了许多,声音又冷了几分:“我带你回房。”
“啪!”苏离第二次拍开了他的手,对于他漠然的态度,她很是反感,她讨厌这样冷漠的他,这不像她认识的高孝琬。她印象里的高孝琬,即便有些自大,也是善良正直的,是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是古道热肠的,原是自己把他想得过于美好了。
“高孝琬,你太无情了!”苏离恨恨道。
“你有什么资格这么说孝琬哥哥!”
二人回眸望去,白浅气冲冲的走到苏离的面前,眼里满是怨毒,“原来你还没死啊!你有什么资格,孝琬哥哥不是你能随便评判的人!”
苏离本不愿与她争辩,昨晚的事她也可以既往不咎,但是,当面对她这副盛气凌人的模样的时候,所有的妥协、仁慈都变成了怒气,她有一种将人的火气无限放大的能耐。
“你们这些人,无情得令人害怕,故作清高的嘴脸让人恶心!”许是被气极了,苏离的情绪显得有些激动,她本不是一个好斗之人,有些事情也是能避则避的,可今天,她终是没忍住。
“不许你侮辱孝琬哥哥!”
“啪!”白浅的右手狠狠地拍在了苏离左边的脸颊上,五道红红的指印清晰可见,苏离下意识地捂住了,只觉得半边耳朵有些嗡鸣。一切来得太突然了,谁也没有料想到,就连白浅自己也愣住了,从小到大,虽然蛮横了些,但也总有人让着她,从没有生过这么大的气,出手打人那更是不曾有过的。
“白浅!”高孝琬皱了皱眉,眼神变得犀利,白浅的心颤了颤,也知道是自己过激了,但是打都已经打了还能怎样呢?她缩回了自己的右手,依旧装出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扬着头看着苏离,企图弥补自己内心的心虚。
苏离怔愣了片刻,下意识的抬起另一只手便向白浅打去,霎时,高孝琬却捉住了她的手腕,苏离扯了扯,硬是没有挣脱。她抬眼对上高孝琬深不见底的黑眸,此时此刻,她真的不了解他,看不透他到底在想些什么,甚至在白浅出手打她之后,他竟然无动于衷,反倒阻止她的还击。她多么希望这一切只是幻觉,她认识的高孝琬哪儿去了?
苏离放下了左手,森然的红指印灼人眼球。她瞥了眼依旧高傲的白浅,又看了看一脸深不可测的高孝琬,她无声的笑了,到底是谁错了?那嘴角荡漾开的笑纹刺激得高孝琬眼眸微疼,哽咽了好几次,始终没有说什么。苏离转过身,拖着那条受伤的腿向西厢的方向走着,腿上缠绕的绷带还是今早高长恭亲自为她缠好的,现在已是松散不堪,有一节也已搭落在地,随着苏离的步子,一点一点的在地上拖着。
高孝琬的眼神一直追随着她的身影,看着她一瘸一拐渐渐远去的背影,他知道她定是伤心了,可是他什么也不能做,做了,就等于违背高家,那是决不允许的。
白浅也没了方才的气焰,讪讪的在一旁觑着他的神色:“孝琬哥哥,你……生气了吗?”
高孝琬瞥了她一眼:“你先回去吧。”说完也大踏步的离开了,那方向分明就是直奔西厢而去的,白浅在身后很恨地跺了一脚,也扭头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