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缕陪宁烁来到芦宜阁的时候,皇后起身相迎。太医们已经开始诊脉了。整个屋子里弥漫着血腥气,堵的人心里不舒服。宁烁阴沉着脸问史院判,“孩子怎么样?”
史院判擦擦额头的汗,斗胆回道:“怕……怕是保不住了。”
千缕进去看简翘,简翘脸色雪白,布满汗珠,声嘶力竭的叫喊。床边稳婆说着“少使用力”的话。春香哭的像个泪人,撑着布喊:“主子,主子您快用劲儿啊。”
呆了半晌,千缕实在受不了那股沉郁的气氛,伴随着简翘的呼喊,她捂着鼻子退出寝室。宁烁坐在一边,整个人气愤异常,脸色都是铁青的。
“柳钦,把春香换过来!”
千缕立在宁烁身边,只见春香被柳钦领来时,还微微颤抖着,不知是吓得,还是太过于伤心所致。
宁烁猛的一拍桌子,“少使怎么会小产的?!你们这起子奴才是怎么伺候主子的!!!”
春香吓的哆嗦的更厉害了,半天一个字都没吐露出来。皇后见状安慰她道:“你好好说到底怎么回事?昨儿在小公主的满月酒上不还好好儿的吗?”
春香抽抽涕涕道:“昨儿晚上……奴婢陪主子回宫。这几日主子心绪不宁,胎象也有些不稳。主子一向胆子小,不愿多生是非,说没什么事儿,也不让奴婢们请太医。后来奴婢伺候主子喝了点汤,主子又想吃酸的,奴婢就给主子取去了。奴婢回来的时候,听见暖阁主子尖叫声,忙的就进来了。主子说窗户外头有鬼,整个人吓的跌坐在地上。奴婢扶主子躺在床上,主子就说肚子不太舒服。奴婢要请太医,主子说可能受了点惊吓,歇歇便好。谁知第二天,主子嚷嚷肚子痛,没多久就见了红……”
“装神弄鬼!!!!”宁烁一声呵斥,“柳钦,叫人去查!看看到底是何人在装神弄鬼!!!”
柳钦不敢怠慢,忙的就去了。
而千缕却知道,装神弄鬼的人必定全部被灭了口,那些个物件,怕也已经烧了。现下里,肯定查不出什么。
下意识的看了皇后一眼,却也没看出什么。千缕不禁叹气,寻个错处还真不容易,白白害了简翘的孩子。听她这样的哭喊,千缕的心一抽一抽的,直觉得反胃和恶心。
简翘小产后整整睡了一天,太后那里得知此事,也是无比惋惜。宁烁简直是暴跳如雷,在皇后的安抚下到坤凤宫歇着。千缕则回到寝殿,和唤秋说话。
“简少使真是可怜。”唤秋满是悲伤。她一心想保住简翘的孩子,最终还是无法如愿。
千缕瞥了她一眼,“怎么了?你同情心泛滥?”
“公主!”唤秋忍不住反驳,“这可是一条小生命啊!公主难道一点不觉得难过?”
“难过又怎样,不难过又怎样?不关我的事,我不会放在心上。”千缕轻描淡写的说,其实她心里也堵得慌,但终归说起来,和她无关,有些事不是自己亲生经历,根本无法体会的通透。简翘固然可怜,千缕也只是替她可惜,要说多么难过,倒真是没有。或许心里那份怨恨抵消了大部分的同情。
“公主当真是没有心!”唤秋冷冷的看着千缕。她伺候千缕六年了,从来都是温和从容的,而今这样冰凉的态度,是千缕从没有见过的。她微一怔愣,觉得好笑。“我以为后/宫里头的人,都没有心肝!没想到,我们唤秋那么样的善良啊。”
唤秋自知失言,低头不语。
千缕却不打算这样放过她,轻轻一笑,“我记得,在我入宫成为公主两年后的一天,茯嫔被贬为庶人。那时候,怎么不见你同情她?再为她掉两滴眼泪的?”
唤秋神色微动,没说话。那茯嫔在得宠时,对待他人趾高气昂,曾经不知因何故对唤秋冷嘲热讽,又打了她几巴掌。
“呵呵。”千缕笑了,“人哪!什么好心、善良,那是对不相干的人。没人会去可怜一个曾经开罪过自己的人!装什么清高!那简翘是沐太后的细作,坏了我多少好事,我为何要去可怜她?”
“……”唤秋抿唇不语。
千缕望着她神色一凝,“昨晚上,你到哪儿去了?”
唤秋眼神闪烁,“奴婢,奴婢昨晚有点不舒服,早早的歇下了。”
“是吗?”千缕嘴角一勾,“那我是不是该追究你侍奉不周之罪呢?”
唤秋跪下,“奴婢有罪,任凭公主责罚!”
幽幽的靠近她,千缕轻飘飘道:“你呀你,若是春香今儿提到你,那么皇上说不定会直接问罪于我。皇后正好可以落井下石。到时候,我该怎么办呢?”
“公主,奴婢……”
“嘘……”千缕捂住她的嘴,“又或者,这件事就是你做的。”
唤秋怕了,忙不迭叩头,“谋害皇嗣,可是掉脑袋的!!奴婢纵有十个胆子,也不敢做这等大逆不道的事!!”
千缕起身坐回暖炕上,笑嘻嘻道:“简翘胆子小,你说不定就在窗户外面伸胳膊伸腿的,便吓到她了呢。”
唤秋跪爬到千缕脚边,哀哀的哭求,“公主,公主知道奴婢一向以自保为上的,奴婢万不敢做这等灭九族的事情!!”
“说不定……有人以重金买了你的良心?”
“公主,唤秋真的没有做过……”唤秋已经没了解释的力气,她又是害怕又是绝望,瘫坐在地上。
“呵呵,那你告诉我,为何你要教简翘掩饰她怀有身孕的事?”千缕抠着护甲上镶的珠子玩,“我竟不知道,你有这样的好计谋!”
唤秋已然知道自己被跟踪了,但这话又不能明说。“简少使是奴婢一手带大的孩子。她单纯又怕事。皇后娘娘想对付公主,阖宫里头,只有简少使伺候过公主,自是能了解一些公主的喜好。若是皇后娘娘重用了简少使,必然会把她推向风口浪尖。那日,她派春香来找奴婢,说有了身孕,慌得不知如何是好。奴婢起了恻隐之心,才帮她筹谋。”
“你倒是懂得不少。论在宫里的时日,我自是不如你的。心计什么的,也比不上你。只是,忠于职守你知道吧?既然你是我的奴才,就应该忠于我。跟着我六年,你应该知道我最容不得背叛,若是叫我知道,你对我并非完全忠诚,你最好相信,我不但会杀了你,还会杀了你的家人、亲戚、族人……”
唤秋不由自由打了个寒战,“奴婢对公主是忠诚的!”
千缕有些倦了,挥手令她离开。正欲靠在靠枕上眯一会,青溪走进来道:“刚才简少使醒了。”
千缕慢慢睁开双眸,露出一抹精光。“她有说什么吗?”
青溪道:“简少使一直在和皇上哭诉,是林顺女害了她的孩子。”
“哦?她们俩什么时候有这么大仇了?”千缕好笑道。在宫里头的日子,时时刻刻有戏看。
青溪道:“简少使说,当日在公主的满月酒上,林顺女就曾威胁她说‘孩子生不生的下来还是个问题’。所以简少使笃定是林顺女做的手脚。”
千缕冷笑,“林香露不过逞一时口舌之快,她哪里有那个胆子!”
青溪道:“也不尽然。说不定她这样爱说是非,性子愚笨直爽是装出来的。”
千缕微一思忖,“你这话倒也不是没道理。装天真无知的人太多了,有时候反倒会忽略那些表面看来愚钝的女人。”忽而又笑了,“照你这样说,后/宫诸人各个有嫌疑。”
青溪黑胖的脸色浮上一抹红晕,比平日毕恭毕敬的样子多了几分可爱。“奴婢愚鲁,无法为公主分忧。”
千缕托腮道:“你看不清这宫里头的纷纷扰扰,我又何尝能看得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