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这贾子雍是吃了秤砣铁了心,纵然挨了许多鞭子,但还是闭口无言,只当不晓,硬说那晚樱醉月簪是一个不知姓名的小宫女送的,让陛下好不做难。
刘谈念着陛下劳心,便出一计,说贾子雍既然敬酒不吃吃罚酒,不如“请君入瓮”罢,皇上听了,皱眉说道:“若如此,他人难保不会说朕屈打成招。”
刘谈知道他心中所想,亦答道:“陛下勿忧,那贾子雍尚未悟透我们为何抓他,狱卒拷问他时,也只问他是否在宫中行为不检,况且晚樱醉月簪是谁之物也没人告诉他。一试便知真假。”
这“请君入瓮”是当年唐代武则天当政时期,一个叫做来俊臣的酷吏发明的一种刑罚,在火盆上放一大瓮,满水,把那些不肯招供之人丢进去用火烧,若不承认,便活活煮死。陛下深思着,仍旧摇头,说道,“朕生平最厌那些暴虐之事,所以在四海之内废除酷刑,如今怎能开这先例?”
“奴才承蒙天恩,跟随陛下多年,自知陛下宅心仁厚,爱民如子。又怎会违背陛下圣意,做出那等残忍之事。”
“那你是何意?”
“所谓‘请君入瓮’,非真瓮也。”
陛下听了,已知其意,笑道,“如此甚好。”
刘谈告了退,找了几个心腹把要把贾子雍丢入瓮中拷问这件事传到后宫各处,想逗弄那幕后之人出来。露薇听了这消息,心中自是不快,想父皇仁慈,怎会允许这样的荒唐事出现,便忍不住对雾香抱怨几句。雾香虽冰雪聪明,但年纪尚幼,被陛下极尽呵护,对那些阴暗之事也不清楚,只是心中疑惑,隐隐觉得这事中必有蹊跷。
而伺候她们的宫女菀铃,本身慧敏,又会察言观色,加之在宫中时日长久,猜得刘谈八分意图,暗暗思忖,如此浅薄的计谋怎会让人上当,若是自己,定权当不晓,就算那贾子雍招了,亦有法推得一干二净。
这贾子雍最初不肯吐露些什么,是念着陛下不喜酷刑,如今听要把自己活活煮死,早吓得半死,日日在牢中哀叹,一点儿风吹草动便心惊肉跳的。
一日中午,狱卒来送饭,贾子雍见他面生,便问道,“往日那位大哥哪里去了呢?”
“柴大哥今日病了,我替他,你快吃了吧,秋日的菜容易冷。”
贾子雍接过来,见菜色粗鄙,不觉忧从中来,想当初自己何等风光,吃的用的何等奢侈,那些当官的大老爷对自己何等阿谀奉承,不想如今沦落成阶下囚,连个探望的人都没有,还日日受这些下贱之人的气,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人情冷暖呀。
那狱卒见他只一味唉声叹气,连筷子都不成动过,只催促,“你快吃了罢,我收了碗筷还有其他事情。”
贾子雍只当他脾气暴躁,哀叹一番还是吃起来。吃下一筷子后只觉腹痛难耐,便哭爹喊娘地叫起来,那狱卒见了,赶忙叫了管事的来,管事见状不妙,急急叫了大夫过来。但一个时辰之后,大夫出来,说中毒死了,救不活了。管事的怒气攻心,给了那送饭的狱卒几巴掌,但那狱卒只吓得哭爹喊娘地求饶,说这是厨娘做的,自己什么都不晓。如此,人人互相推责,牵连甚广,便只得挨了板子扣了月俸便作罢了。
本来事情到此就该算了,但那日送饭的狱卒名叫小五,挨板子躺了几日后,竟在一偏僻处和一个戴着帷帽的女子见了面。他一脸堆笑地说,“姑娘,小的已经按你说的办了,剩下的那一百两该给我了罢。”
那女子见他一脸谄媚痴笑,便把一包银子给了他。
小五生在贫寒之家,哪里见过这么多钱,喜得忘乎所以,边数钱边自语着,“我小五时来运转,也该过些像样的好日子了。”
是该过过好日子了,不过,去地狱过吧。那女子心中暗想,趁着小五没个防心,从怀里取出一把匕首刺去。可就在那时,竟飞来一支利箭刺穿了她的手臂,然后来了好些御林军把她团团围住,而带头的不是别人,正是刘谈。
“姑娘,这小五帮你做了事你还要动杀机,是不是有失格调呢?”
那女子见状,早知自己上当,便拾起地上的匕首要自杀,可又被小五给夺下了。
“姑娘,下次可要找好人,这小五可是咱家的心腹,你们好生看着她,别让他有机会自寻短见。”刘谈笑说着下马,走向被困住的女子,“咱家今日倒要看看你是何许人。”说了便扯了那帷帽,但却惊住半晌。这女子竟是霈妃身边的侍女元庆。他因知晓陛下钟情霈姬,用尽心力只当要找出那造谣之人,如今却如此,让人好不意外。可圣驾不可欺,只得把这女子教给陛下发落。
陛下知晓这件事情,早就肝肠寸断,他亲自招了那女子来,问道,“你是受何人指使做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
那女子却哑巴似的不开口,更让陛下心焦。这元庆若是别人派去陷害霈姬的,如今应该把罪全推给霈姬,可她这样不肯开口,怕是为了保护她主子吧。迫于无奈只得招了霈姬来。
那元庆见到霈姬,未到陛下询问,竟咬舌自尽。陛下登时龙颜大怒,竟相信了那谣言,想自己这般宠爱她,她却做出这样的风流韵事,当年还为那小产的孩子痛不欲生,如今还不知被世人怎样讽刺呢,便怒问霈姬,“如今,你招还是不招?”
霈姬见状,已明白了七八分,跪着,含泪问道,“陛下是要我招何事?”
“你自己做得那等见不得光的丑事自己知晓,需要我把那奸夫叫上堂来对证么?”
霈姬知晓此刻自己无论说什么皇上也听不进去了,只觉心痛难耐,虽强忍着,但泪水最终还是流下来,“事已至此,无论霈姬说什么陛下都不会相信了,我再解释否定,陛下只会把我看做厚颜无耻之徒。可多年夫妻情分,我是个什么样儿的人陛下不清楚么?陛下如今认为我会做那等下贱事,我只心如死灰,生无可恋。霈姬虽是女子,却也懂得这‘士可杀不可辱’的道理。”说着,霈姬竟站起来,“最后告诉陛下,霈姬若做出那等苟且之事,死了下地狱便困冰山,下油锅,永生不得超生;但若没有,便在那奈何桥等你,让你瞧瞧我霈姬究竟是个怎样的人。”说罢,竟一头撞在那柱子之上。
陛下本来听她说的那般话,怒火已消了一半,如今见她竟以死明志不觉又悔又恼。自己本知她虽表面纤柔,但内心刚烈,怎就不分青红皂白把她逼向这等死路,又急急传来太医医治。
虽太医诊断说性命无忧,但因受辱,郁结于心,竟然沉睡着不肯醒来,而此刻刘谈又来报,说他在元庆房里收出了好多金银,并且还有几匹提花丝绸。
“陛下,这提花丝绸的样式可是新进的珍品,因为出得少,霈妃娘娘是没有的。”
皇上当然知道刘谈有所避讳,因为这花样,他只送给了凤鸾殿,本想等下次花样出来,再送给其他妃嫔的,可没想到竟发生这等事情。见霈姬昏迷不醒,他也顾不得他人劝解,带着怒火去了凤鸾殿。
皇后娘娘知道霈姬以死明志,想皇上那心软的个性应该会寸步不离地守护,谁知道他竟然跑到凤鸾殿了,颇为不解。直到陛下把那些提花丝绸扔到地上才恍然大悟。
“陛下来此,想必是怀疑我造谣中伤霈妃?”
“你说呢?”
皇后正色道,“如果臣妾说臣妾没做过,陛下会信么?”
“这事我自有判定,只是朕不忍你劳累于后丶宫之事,从今日开始,皇后便在凤鸾殿好好调养身体,这后丶宫之事,全交给杜贤妃替你处理。”
“臣妾知道了。”
刘谈见陛下如此对待皇后,想丞相心里肯定不太平,想劝解几句,但见陛下盛怒,到底无法开口呀。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