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朝歌城中传言四起,说帝辛根本不是在冀州祈雨,而是失踪。诸位怎么看。”姬昌侯府议事堂正坐。
“不可信,无故失踪,恐怕是大王故意试探各路诸侯。”长子伯邑考中等身材,一身素服,白面黑须,细眉凤目,鼻高唇薄,眼神中总微微露着丝阴郁之气。他是个谨小慎微,书卷气十足的才华公子,琴棋书画样样皆精,唯独对政事不感兴趣。
“就算是试探又如何,无论是真失踪还是祈雨,反正帝辛不在朝歌,就是我们为祖父报仇的最好时机。”次子姬发,微胖身形,比伯邑考略高些,生得面色红润,唇红齿白。他心思缜密,野心勃勃。外形与其父姬昌最像。
原来西周侯姬昌的父亲,因为叛乱未遂被帝辛的爷爷文丁抓住,施以重刑,最后惨死于朝歌城内。
姬昌一直以来忍辱负重,广招贤能,收买人心。就是为了有一天为父报仇。
姬昌继承爵位后,对之后的两代商王都是毕恭毕敬,不敢表现出半点僭越之嫌。但私底下,姬昌和亲信们早想取商而代之。特别在帝辛继位后,姬昌看到特立独行的商王,认为机会来了,他总是在帝辛想革新时,自己却反其道行之。这在当时处于统治阶层的一众保守贵族中有很大影响。保守党们越来越尊重这位西周侯,箕子比干等人也常以西周侯的德行来教化帝辛。
姬昌捋着胡须,眯着眼睛,冷笑道:“我有一个猜测。”姬昌迟疑片刻,接着说道:“帝辛此时就在冀州。但不是祈雨,而是被送去了彭方当奴隶。”
几人相互对望,不解其意。
“侯爷何以如此猜测。”散宜生问道。
“还记得上次献贡后,我们绕道去了冀州,拜望苏护。当时,苏护正欲重建彭方。要知道,此乃庞大工程。而当时冀州根本没有多少奴隶。你们想想,他迫不及待的重建彭方,又没有足够的劳力。苏护会怎么做?”姬昌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
“如此说来,帝辛九成是被误捉去当了奴隶。”四子姬旦,是姬昌最为赏识的儿子。此子身材偏瘦,个子不高,却文章了得,才华横溢,破具鬼才,最擅长——用现在的话说就是找理由。比如去征讨何地,当时讲究要出师有名,四子姬旦就是负责撰写檄文的。文采更胜后三国的陈琳。
姬发说道:“不如派人去彭方,找机会刺杀帝辛。”
“不可,万一刺杀不成,露出马脚,我们可能会有灭族之灾”伯邑考认为此法过于冒险。
“多派些刺客,可保万无一失。”姬发道。
姬昌摇摇头,觉得刺杀不是最好办法。
散宜生眼前一亮心生一计,他附在姬昌耳边低语了几句。
姬昌大悦,“妙,太妙了。如此,便烦劳散卿走一趟了。”
……
吕鹿和帝辛自打被重新捉回彭方,就一直被严密监视着。吕鹿的饮食有郑伦有意无意地照顾着,却总是刻意要饿着帝辛,免得他吃饱了,有力气生事。
而在此期间,吕鹿一直都将自己的食物分给帝辛。二人渐渐地变得无话不谈。
这一夜,帝辛送了吕鹿一把青铜匕首,精工细雕,锋利异常。
“这把匕首是权利的象征。送你。”
“权利我看不出来,但是真能带它回家,我就发财啦。”吕鹿把匕首高高举过头顶,观赏着继续说道:“知道吗?你们这里的东西在我家乡特别值钱。”
“你家乡没有青铜?”帝辛面有喜色,显得十分自豪。
“不是没有,怎么说呢,是没有从这里带回去的值钱。”吕鹿考虑要怎么来说给帝辛这么复杂又难懂的状况。
“那就是说你家乡的青铜做不出如此锋利的兵器?”
“你还真是个自大狂。我家乡根本就不用这些没用的兵器。我们那里的兵器,说出来吓死你。”
“呃?什么样的兵器,能吓死——我?”还能有比青铜炼制的兵器更利害,更无坚不摧的吗?
“嗯,这种兵器叫枪。有很多种啦。有一种手枪大概就这个样子。”吕鹿用手比划出手枪的样子。“然后,按一个机关。几百米之外的人都会立刻死掉。”
帝辛低声自语道:“真有如此厉害的兵器?”
“你不信吗?我就知道你一定不会信。我们那里很多东西你们这儿都没有。”
“呃?还有什么?”
“那可多啦!有汽车,飞机,轮船。手机,电脑,电视机。总之很多很多。”
吕鹿给帝辛描述了现代生活用品,直听得帝辛入神,时而觉得吕鹿像在骗人,时而又对她的世界神往。
与帝辛的攀谈勾起了吕鹿对家的思念,她越聊越起劲儿,政治,经济,文化讲了个遍。
“我们那里是没有国王的,更没有奴隶,也没有男尊女卑之说,都是一夫一妻制。而且很多男人在家都十分怕老婆。”
“老婆?”
“就是妻室的意思。”
“女子主事,这在有些蛮夷部落,的确是还存在的。”帝辛很认真地点点头。
吕鹿听帝辛这话的意思,差点儿没晕倒,“你说的是母系社会吧?根本不是一回事嘛!”
“母系……社会?”帝辛十分不解,“没有国王,那国家不就乱啦。没有奴隶谁来干活?国家岂不是要大乱?”
“人人平等啊,大家都要干活。我们国家有领导人,就算是你们这儿的大王吧。他也要工作,也要被人民认可才行。”吕鹿觉得这个问题实在不好解释。
帝辛觉得吕鹿的话,简直匪夷所思。
但他很想找出一些和吕鹿国家相似的地方来。“一夫一妻制,我们这里也是。”
吕鹿一听,“怎么可能?你们大王不就是后宫佳丽三千吗?”
“什么佳丽三千?我……,们大王,只有一个九王后,一个鄂王妃。一妻一妾。”
“这到是和我在书上看到的不一样。可那也不是一夫一妻啦。”
“怎么不是?我殷商的男人只能有一个妻,若再娶就只能是妾不是妻。”
吕鹿一听,当时笑的前仰后合。
“你笑什么?”
“原来你是这么个一夫一妻制啊。”吕鹿笑了一阵,接着说道:“那我们那里应该改成,一夫一妻没妾制。”
……
不知聊了多久,大圉的地面上现出淡淡的白芒。
这里的房屋结构无窗,吕鹿抬头,只能透过墙面上一个小小的洞口看去,天边已经聚集了片片红云,像姑娘羞红的面颊,美丽迷人。
“天亮啦!”吕鹿伸个懒腰。“不知道,今天他们会不会建好神坛。”她低下头,闭起双眼,泪水缓缓顺着脸颊落下。
“你怎么啦?”帝辛见刚刚还笑眯眯的吕鹿不知为何好端端哭了。
吕鹿失落地说道:“我太想家了,可是现在别说回家,连从这里出去都不可能。”
帝辛听吕鹿这么说,将头仰起靠在墙上,闭着眼好像在考虑什么。
吕鹿从哀伤中回过神,将头套又给帝辛戴上。
不多时,外面逐渐嘈杂起来。
“给我把头套拿开。”帝辛直起身子说道。
“为什么?又没到吃饭时间。”
“拿开。”
“求人帮忙从来都这么理直气壮的。”吕鹿嘟囔着拿开帝辛的头套。
“来人!来人!”头套一被摘掉,帝辛冲外面大嚷。
吕鹿被帝辛突如其来的举动吓的慌了神,急忙又将头套套回帝辛头上。“你怎么回事儿?……”
这时门外圉吏也已经听到了帝辛的叫嚷声,小跑进来。“你干什么?大清早的嚷嚷什么?”
“把苏护给我找来!孤要见他。”帝辛声音洪亮,就是被关了这么久一样不减帝王的气势,这种高傲像是与生俱来的。
“唯!”圉吏答应一声转身正要走,觉得不对,又转了回来。“喝!我说你是谁呀,竟然命令我!还要见我们侯爷。”
“孤是当今大王!”
帝辛本以为圉吏会大惊失色,然后麻溜儿地去找苏护来见,可没想到圉吏“呸!”了一声说道:“你这不知死活的失心疯,看我不告了郑亚,要你好看。”
圉吏骂骂咧咧地走后,吕鹿狠狠捏了一把帝辛的胳膊。“醒醒吧!你又来了。我说你是真疯还是假疯啊!你冒充大王,只会死的更惨,不会有人放你的。”
帝辛胳膊一疼,第一次有女人敢如此袭击他,颇为诧异。但是,不知怎得,这胳膊上的小小疼痛,却令他整个人像麻麻的,尤其是那只胳膊,更是好像木了一样,软了。
不多时,在圉吏的带领下进来几个军卒,连拖带抬地把帝辛驾走了。
“军爷!军爷!”吕鹿叫住圉吏,“你们带他去哪儿啊?”
“哈——,这个神经病敢冒充大王。少不得一顿酷刑。姑娘,放心,这和你没关系。”圉吏们这些年,练得最懂察言观色了,郑伦越是藏着掖着,就越是欲盖弥彰,他对吕鹿的这点情,早就被圉吏们看得那叫一个清楚。所以,这些圉吏和吕鹿说起话来,也是特别的客气。
圉吏说着要往外走。
“等等,军爷!”
“还有什么事儿啊,姑娘。”
“那个神柱摆进神坛了吗?”
“哎,别提了,神柱啊,连拉都拉不起来,此事可把咱们郑亚给愁坏了。”
“那……,我想见见郑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