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统对耶律德光的话很是不以为然,反倒觉得他有些胆小怕事,几个流亡在外的契丹贵族而已,怎么就让契丹可汗的二王子如此惊慌失措?这要是传出去的话,岂不叫人耻笑?
江统勒住缰绳,笑着对耶律德光说道:“朝定儿,原本觉得你也是胆识过人的少年英雄,怎么竟怕起他们来了?如今这些人不过是些丧家之犬,就算认出你来,他们又能如何?放心,有我在,定会保你万全。”
耶律德光急道:“朝定儿,这些人的父兄家眷无不是丧命于我父汗之手,他们对我耶律一家恨之入骨,不共戴天,若是给他们瞧见我,他们必会将我置于死地而后快!那队晋军人数看来不少,就我们几个,哪里敌得过?”
江统有意在萧温儿面前逞强,便强词抗辩道:“晋军现在正和梁国开战,我想他们绝不会为难你。毕竟你是契丹的二王子,若伤了你,他们岂不是要和契丹也挑起战端?如此一来,晋军便会腹背受敌……”
“朝定儿!这些酋长余党投靠晋王,定然是要对我父汗不利。他们若是将我痛痛快快杀了倒也罢了,可我要是做了晋军的俘虏,他们拿我做人质去威胁我的父汗,那我到时候可真是万死难赎其罪了!”耶律德光越说越急,已是满头大汗。
萧温儿在江统身前转过头来,看了一眼江统,眼神之中隐隐有些责备之意,她轻声说道:“我们,还是快找个地方躲躲吧……”
江统见她不满,醒悟到自己的确是有些莽撞了,不该不顾虑大家的安危,当下便不再坚持,环顾了一下四周的地形,只是荒原郊野之中,也没什么地方好躲藏的,他便拨转马头,对耶律德光喊道:“走,我们再回燕山!”
耶律德光四处看了看,也觉得只有回燕山最为妥当,便点头答应了。四人两骑,远路折回,再次往燕山疾驰而去。
这两匹马被大雨淋了个湿透,身体羸弱不堪,可眼下情势如此,也顾不得怜惜它们了。江统和耶律德光一路上不停地催马扬鞭,等他们赶到燕山脚下,两匹马都累得趴在地上直喘气,站都站不起来了。
四个人扔下马匹,取了兵器和干粮等物,往山上疾行。萧温儿脚踝还没好,江统只好再背着她上山,在半山腰的一处林子里停下来歇息。
江统刚想喘口气,忽然听到山下隐隐有人喊马嘶之声,不免大吃一惊,急忙爬到树上察看,见那队晋军竟然尾随而至,已到了山下。
江统急忙从树上下来,将山下情形和大家说了,四个人面面相觑,谁也猜不透这支晋军意欲何为。耶律德光急得直跺脚,十神奴想要冲出去和晋军拼命,被江统拉住了。
江统猛然想到山顶之上还有自己上次布的玄虚残阵,一直未曾毁去,可供安身,便急忙背上萧温儿,领着耶律德光和十神奴寻了过去。
到了玄虚阵所处之地,江统将三人带入残阵之中,安慰大家耐下心来,静观其变。
喘息未定,那队晋军竟然也上了山,正三五人一组似在沿山搜索什么,离四人栖身处越来越近。十神奴在阵中看的真切,低声叫道:“这些都是周德威的亲军,他们来这里做什么?”
江统问道:“周德威?他是谁?”
十神奴答道:“周德威是晋王李存勖手下有名的猛将,此人勇而多智,脸黑貌丑,长相很是吓人,据说刘守光父子就是被他活捉后送到晋阳的。因他战功卓著,李存勖便封他做了幽州节度使……”
“我也听父汗说过,这周德威算得上河东名将,其声望并不输给十三太保!”耶律德光在一旁插言道。
“这么说,我们碰到的,是幽州城土皇帝的嫡系军队?”江统渐渐觉出,情形似乎有些不妙。
江统、耶律德光和十神奴三个人,你瞧瞧我,我看看你,一时都说不出话来。
“啊呀!那不是斡迪烈大祭司吗?他怎么会在这里?”萧温儿一声惊呼,让大家都注意到了一个满身珠光宝气的契丹人正朝山上缓缓走来。
这个契丹人约有四五十岁,穿着精美华贵的毛皮长袍,一只耳朵上戴着摩羯耳环,颈上挂着琥珀璎珞,手指上好几个盾面指环……这人脸上神色阴晴不定,一队晋军士兵跟在他的身后。
“对!果然是他……没想到,父汗派了那么多人搜捕他,还是让他逃了出来!”耶律德光恨声说道。
“这人是谁啊?”江统忍不住悄声问道。
“他是我们契丹乙室部的大祭司,乙室部酋长的亲叔叔,名叫斡迪烈,他在我们契丹有着很高的人望和威信。上次我父汗将七部酋长诛杀之后,曾连夜派人去抓捕他,可惜给他逃掉了……”耶律德光一边眼睛望着山下,一边为江统解释。
萧温儿突然从身后拽了拽江统的衣服,江统回头一看,见萧温儿满脸惶急,忙问道:“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萧温儿摇了摇头,附在江统耳边轻声说道:“就是这位大祭司教唆他的酋长侄子要抢我为妻的,我来这里就为了躲避他们……你不会让我落在他们手中的,对吗?”
江统见她一双美目满含希冀地看着自己,心里一暖,连忙点头道:“你放心吧,有我在,谁也休想把你从我身边抢走!”
十神奴在旁边轻声惊呼道:“他们围上来了!”江统回头一看,见越来越多的晋军和另外几个契丹人正朝这里走来,距离已不足十丈。
耶律德光眼中满是惊骇,嘴里喃喃说道:“乌隗部、突品不部、捏刺部、突举部的人……怎么都来了?”
江统示意大家镇静下来,然后笑着说道:“大家不必惊慌,我看这些人应该不是专程为了我们而来,只是凑巧碰到;即使他们真是来追杀我们的,我相信他们也没有人能破得了这个石阵,只要我们不出去,没有人能奈何我们!咱们就呆在这里,看看他们究竟意欲何为,然后再相机行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