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时候秋蝉真为胭脂县主而悲哀,堂堂县主之尊,对一个男人这般紧追不舍,弄得尽人皆知,何必呢?难道赵国除了赵明诚外再无才俊?若是自己有朝一日,受此待遇,不管有多么不舍不甘,也必然会选择抽身而退。
“赵明诚,你——”胭脂县主跳下马,一眼望见秋蝉手上那串珊瑚珠子,顿时大怒,“你们私相授受,不知廉耻!”
秋蝉心中不以为意。私相授受这个罪名可不是这样用的,胭脂县主是有多失望,盛怒之下才给她乱套罪名?
沈静琬在旁皱眉。她身为女学弟子第一人,无论私下对秋蝉感观如何,表面的********工作还是要做的。
沈静琬正待开口为秋蝉解围,秋蝉却已开了口:“县主误会了,纯粹是长者赐,不敢辞而已。”
“长者?”这下子不禁胭脂县主愣住,连赵明诚都有些神色古怪了:自己翩翩少年,邯郸城中走到哪里都是被少女贵妇仰慕追捧的对象,却从未有一人以长者称之。“难道在这秋蝉的眼中,我已经很老了,所以每次撩拨,她才不为所动?没道理啊!”赵明诚沉吟不定。
旁边的人也都愣住了。他们心中不约而同都开始算一笔年龄账。赵明诚刚刚过弱冠之年,尚未婚娶,房中只收了两房美姬,尚无子嗣,无论如何,都应算在翩翩少年这一辈中,那秋娘固然年幼,却已十岁有余,称呼赵明诚“长者”,未免有些不伦不类。
沈静琬却稍稍安下心来。她素知秋蝉不擅机锋,正担心她应付不了如此场面,落了女学声威,连带自己也被夫人责怪,想不到秋蝉急中生智,居然想出了这等名头!只要秋蝉随便编个什么名头,把赵明诚的长辈之名给坐实了,纵使胭脂县主舌绽莲花,也不能再拿这事往女学上头泼脏水了!只是,秋蝉既然这么说,显见却是对赵明诚无意。未知她的盘算,可在赵王宫中?沈静琬思及此处,又有些忐忑起来。
“秋娘,这本王可就不懂了。翩翩赵郎,名满邯郸,如何就成了你的长辈?”赵无伤轻咳一声,问道。其余的人面上眼中也露出期待之色,显然对此也很是关心。
秋蝉微微一笑,笑容里不知道多少人看呆了去,她如金玉般清脆动人的声音响起:“好叫王爷得知。秋蝉的大伯父便在赵将军手下当差,常赞赵将军治兵严整,赏罚分明。既是大伯父的长官,自然也就是秋蝉的长辈了。王爷说是也不是?”
“哈哈哈!”赵无伤捧腹大笑,眼见赵明诚对这位秋娘有那么点意思,却不料被佳人不卑不亢的使这样的方法给了个软钉子。看着赵明诚有些扭曲的脸色,他心中顿时涌起一股快意!要你不听老子号令!要你小白脸善哄女人!这下怎么样,吃瘪了吧?
“秋姑娘,万万不可。”几人正话语间,突然从旁有闪出一人来,一袭白衣,折扇轻摇,满脸风流不羁的样子,说起姑娘两个字也轻飘飘的,好似没有了骨头一般。众人定睛一看,却见来人正是赵小白。
赵无伤心中泛起几丝不悦:赵小白是他同父异母的弟弟,排行第八,是父王临幸一寒门女子所生,后来那寒门女子不堪宫廷争斗,投水而亡,父王甚是挂怀。因这赵小白长相肖似其母,受尽赵王宠爱和偏袒。就连前些日子赵小白出言调戏他最宠爱的歌姬,两人大闹一场,赵王却只是对赵小白略加薄惩,却对自己苦口婆心的教导:“伤儿,你是要做大事的人,怎可贪恋女色?”是以赵无伤知道赵王只是拿八弟当宠物来养,却在遇到他的时候仍然恨得咬牙切齿。
“原来是八弟啊!”赵无伤打了个哈哈,“八弟向来只在脂粉堆里流连,今日怎有幸,出城游玩啊?”
赵小白漫不经心的笑道:“听闻卓雅夫人办踏青宴,各路名花云集,小弟自然是巴巴的向侯爷讨了一张帖子,闻香而来了!”
赵无伤暗暗翻了个白眼,旧话重提:“八弟难道认得这位秋姑娘?刚才八弟说不可,却又为何?”
闻言,众人目光皆投向赵小白,其中以赵明诚目光最盛。论美貌,其实赵小白却还在赵明诚之上,然而论人品、在邯郸城中的声望,赵小白却较赵明诚差远去了。因此感觉赵小白和秋蝉有些瓜葛,他便分外敏感。——他对秋蝉,原本抱着很无谓的态度,然而被她几次明里暗里的拒绝,面子上着实有些挂不住。“我就不信,这个秋小娘子软硬不吃,难道你能讨得了好去?你凭什么?”赵明诚心中如是想。
赵小白却明显有所凭仗。
他闻言不慌不忙的说道:“二哥有所不知。秋蝉秋姑娘,与小弟平辈论交,相交莫逆。若是她口口声声称赵将军为长辈,那小弟何以自处?二哥你与赵将军交好,素来平辈相称,今后岂不是要矮了一辈去?是以小弟出言阻止,鲁莽之处,请各位见谅。”
众人听一向放荡不羁的他一本正经说出这套说辞来,差点都要笑场了。赵明诚是吃过秋蝉几个软钉子的,此时便在心中暗暗期盼着秋蝉也那么不软不硬,回绝赵小白几句。毕竟,赵小白虽然是王子,但毫无根基,各方面都比不上自己。秋蝉看着也不像是一个傻姑娘,没道理捧他贬自己的啊!
在场的人都盯着秋蝉看。秋蝉只是嫣然一笑,盈盈对着赵小白行了拜见之礼,然后就站在一侧,什么话也不说了,彷佛刚才对赵明诚牙尖嘴利的反击只是大家的一场错觉而已。
赵明诚心中失望极了,偏偏面上还不能显露出来,憋得十分难受。
此时赵小白又看了看秋蝉腕上那串珊瑚珠,正色说道:“既然赵将军不是长辈,秋娘你无功收受馈赠,反而不美,未免被那帮子小人毁谤了去!还是摘下来,还给赵将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