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几声鸡鸣,外面虽依旧是一片漆黑,但梦婷已经醒了过来。
见旁边的少年依旧还在熟睡中,偶尔还发出一两声听不真切的梦呓。
梦婷并没有去打扰,而是轻手轻脚的穿好了自己的衣服,然后一个人悄悄的爬下了床。
现下已经过去了一夜的时间,此时腹中的疼痛已经不再那么严重了。梦婷又看了一下房间里的沙漏,差不多应该是卯时初刻,时间还不是太急。
今天是年后村里社学开学报道的第一天,虽说自己浩儿的成绩十分好,是社学中少有的取得童生功名的学子之一,更是其中年纪最小的一个,但一样要继续努力。
梦婷轻轻打开了房门,走了出去,然后又将门关住。虽说这里是南方地区,可正月里天未亮的时候还是有些寒风刺骨。
接着,梦婷又赶紧去给家中养的一只乳羊,两头小猪,还有十来只母鸡喂食,还偷偷看了一下用热炕刚刚孵出的及至小鸡仔——这大概是梦婷穿越以来动用的唯一的金指头了,趁着过年时节没人注意的时候,悄悄的孵出了孵出了十来只小鸡。
等小鸡喂上大半年会下蛋的时候卖掉,即没有人能看出不对,也恰好到了秋收之时米贱钱贵的时候,才能卖出最好的价钱来。
说起来要养活一个家十分的不容易,而且家中有一个要读书的孩子,那更是难上加难。
梦婷正是凭着这份精打细算,不但令两人的小家没成为地里面刨食的泥腿子般的生活,更别说饿死了,反而过的越来越红火了。
接着梦婷还得去生活做饭,如此忙活了半个时辰,天已经有些蒙蒙亮了,梦婷这才过去将少年给叫了起来,给少年换上了过年时自己刚做好的新衣,忙帮将其打扮好。
然后两人一人喝了一小碗羊奶,一个馒头,少年还要多吃上一个鸡蛋。这鸡蛋梦婷是不吃的,用梦婷的话来说,她嫌鸡蛋腻,因此是从来都不吃的。
“浩哥,上学去了。”两人刚用过饭,便有人在外面喊着一同去社学。
自少年过了县试、府试两关,成为了村里面的一名童生之后,在社学中的人气一下便好了许多。不但平时常有同学过来拜访,甚至每天去社学的时候都有人喊着同行去学里。
梦婷赶紧嘱咐了一些少年要注意的东西,这才送着已经准备好的少年送出了门外,目送两人远去,然后回去将庭院打扫了一遍,还将几间屋子略作收拾了一番。
虽说这个家并不大,可零零碎碎的事情一点都不少,一直忙到了天大亮,这才干的差不多了。
只是此时还不到休息的时候,梦婷又开始拿出针线,开始做起了刺绣。这是前身留下的唯一技能,当初也是凭着这唯一的技能,才将这个家勉强撑了起来。
如今几年时间过去了,虽说已经不再靠做刺绣过活,但闲暇时少不得做上些,然后制成手帕、头巾之类的东西卖掉,补贴点家用。
等到了中午,梦婷便自己随意做了些饭菜去吃。少年上学时中午都是不回来的,只见在社学里吃,一直到晚饭课上完的时候才会回来吃。
每年社学的学生都会上交大量的米粮做束脩送给社学的先生,其中大半便是用来给学子们吃饭用的。
饭后梦婷微微小说了一会,以不足夜间睡眠的不够。便又提着竹篮取了这些日子存下来的三十多个鸡子拿出去卖。
家中一共养了十只母鸡还有一直公鸡,每天能生出约莫七颗鸡子,吃上一颗还能结余六颗。而每个鸡子差不多卖上四文钱,六个鸡子每天便是二十四个铜子。
而湖广地区秋收时米最贱,一石米差不多要八百文钱,三石上好的白米只要二千四百个铜子便足够两个成年人吃上足足一年,更不要说两个少年人了。
如此每年大概能够结余三千多个铜子也就是三两多银子,加上每年卖鸡的银子,便是结余五两。至于平日里的花费,做刺绣补贴便也刚刚够用了,不用在去另外计算。
这样过上个三四年,等浩儿考中秀才后,两人在城里也差不多能买能得起房子了,便可以搬到城里面住。
梦婷这般计算着,心中不由的慢慢乐了起来,还不忘高兴的同路上田里干活的熟人打着招呼。
说实在的,穿越以来的日子实在是太苦太累,纵然比村里的普通村民们好上许多,但和前世绝对不能比。也唯有对未来的憧憬,才是他生活下去的最大动力。
事实上,凭借着前世记忆里的知识,她不说成为大明朝首富,可要为永宁县乃至永州府的首富都是轻而易举的。
但同样,这也是一个等级森严的时代。没有足够的身份,过多的财富绝对不是财富,只会变成灾祸。
因此关于前世的记忆她能不用便不用,也只有在当初差点活不下去的时候,才使出了热炕孵鸡的法子,之后虽然在继续做,可也是偷偷摸摸的。
等到了村里的市集中,梦婷并未直接去叫卖,而是买给了市集里专门负责卖鸡子的货郎。这般虽说会少的一点,但不用去交赋税,而且能省下时间去做点其他事情。
虽说乡村里没什么太多的讲究,女人做农活种地什么事情都要干,而她也不是什么大家闺秀,不怕见外人。
可是这两年来女孩子渐渐长大,慢慢的也有了几分姿色,抛头露面的事情能少做点便少做点,免得惹来什么非议。
而且她还要早点回去,看看少年的功课,以便晚上考校,还要就是做点丰盛些的饭菜,等着少年回来。
等将鸡子卖给了货郎,三十二个鸡子一共得了一百三十个铜子,因为鸡蛋成色不错的缘故,货郎多还给了两个,直乐得梦婷不由咧开了嘴,连走路的脚步也轻快了许多。
梦婷将沉甸甸的一串一百个铜子藏在里衣中,三十个铜子中也只拿着出八个去肉铺买了半斤的五花肉,其余的铜子同样给藏好了,这才满是高兴的朝家中走去。
方走到半路上,忽听都有人喊道:“朱家娘子,不好了,你家浩子被张大户给抓住了,说是偷了他家的东西,正往县衙里送呢。”
见传话的也是一个社学的衙役,平日里到他们家来过,和梦婷见过几次的。
“什么,到底怎么回事?”梦婷大吃了一惊,脸色不由一白,手中提的东西直接便掉在了地上,整个人也差点跌倒。
那张大户当初是个卖肉的屠夫,家境是什么的普通,可自从现任的县令来了,只是三四年功夫就成了是鲤鱼塘村最有钱的人家,在整个仁和镇乃至永宁县都是少有的大户人家。
据说是因为那张老爷据说同县里的县令是同宗,更是在县里面担任典吏,因此张家虽说素来飞扬跋扈惯了,可村里绝对没人敢得罪。
朱浩虽说年纪小,可却聪明的很,同样不会得罪他们的。
“我也不清楚,朱家娘子,赶紧跟我走,再不去,浩子便要进大牢了。”话一说完,衙役转身便朝着县里奔去。
梦婷赶紧跟着衙役朝着县城跑去,脑海中不停的回想是怎么回事,可怎么也想不通。
是自己热炕孵鸡的事情被发现了?不可能,因为这是被发现了,只要张大户直接来要,她便不敢不给?
是为了谋财害命?朱家太穷了,人家根本看不上眼,至于人命在这个时代最最不值钱。
是为了美色?好吧,不是梦婷妄自菲薄,她未来或许会涨的很漂亮,可现在还没真正发育,而且平日里也从不打扮,绝对不会引起别人觊觎。
至于说朱浩偷张家的东西,根本不可能,且不说朱浩的人品她绝对是信得过的,定不会做出偷盗的事情来。再说张家是什么的人家,岂是朱浩这么一个大半孩子便可以混进去的?
鲤鱼塘村里县城并不远,不过半个时辰的路便到了。结果堪堪到了县衙门口才追上了人,只见朱浩整被两个县里的捕快扭送着,就要往大牢送去。
周围围着不少村里乡亲们围着观看,只是却没人敢上去帮忙,可见张大户这位村中第一霸果真是名不虚传。
梦婷方一到,人们马上都让出开了一条路。梦婷赶紧上前,一把拉住少年的手。只见朱浩衣服很是有些不整,脸上还有一片青紫,显是被人打过。
梦婷一下子不由心疼到了极致。穿越过来这么多年,她家的浩儿也只被自己打过,还从没受到别人欺负过呢。
梦婷眼泪不由一下子流了出来,替朱浩稍微整了整衣服,摸了摸脸上的青紫处,然后没有丝毫犹豫朝着一个人直接跪了下去:“张老爷,求求你放过我家浩儿。我家浩儿年纪还小,有什么得罪你的地方还请多多担当,请你放过他吧。”
被梦婷成为张老爷的那人,正是要送朱浩入大牢的张大户。此时他被梦婷这么一个小女孩跪求着,再加上周围人的指指点点,也不由微微有些脸红。
只是张大户虽是理亏的很,可关于这件事也有着自己的谋算,再加上这种理亏的事情做得多了,也不在乎再来这么一件两件的,唯一犹豫,便直接摆了摆手,示意捕快不用理会,将人送进牢房。
梦婷心不由一下子撕裂了开了,似张大户这般的人家要整死朱浩同她两个人来简直太容易不过了。而且看张大户的那态度,显是不打算给他们半点活路的。
虽说现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只要朱浩一进大牢,刑罚之下只要是正常人都是撑不住,更不要说朱浩这么一个少年人了。
同时梦婷心中不由生出了一种莫名的悲哀,她和朱浩两个人老老实实的过日子,从不敢逾越半步,凭什么要遭受别人这般的欺凌。
而且无论在前世那个人人平等的世界里,还是来到这个时代的五年里,她都未曾给任何人跪过,始终绝对自己是个有尊严的人。
如今她为了自己的夫君将最后的一点矜持都放下了,可偏偏碰到的却是对方无情的践踏。
与其这般任人随意欺凌,还不如拼上一把算了。
想到这里,梦婷慢慢的站了起来,摸了摸自己的眼泪,伸手指着张大户道:“好你个张屠夫,你让你不给人留活路,那咱们就拼了。”
话一说完,梦婷上前两步,来到了县衙门口,直接举起登闻鼓旁边的鼓槌用了敲了起来。
鼓声震天,县衙附近里许的地方,全都听的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