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正简愣了好一阵才反应过来。这样的梅叶氏他许多年不曾见过了。犹记得,当年他在江南遇难的时候,梅叶氏为了救他不惜和山贼对峙,当时她也是这样的目光,坚定而没有丝毫犹豫。他心底恍然浮起一层涟漪。
梅叶氏却冷冷的看着他,今日她一时心寒至极,为了这个男人,她放弃了多少东西,如今他却连自己的孩子也不放过。今日,她是不会退缩了,无论如何,她都要守住自己的孩子。名利名分固然重要,但是如果没有了性命,叫她如何一个人独活下去?
然站在梅正简身后的梅姜氏确实气得差点儿就咬破的红唇,她分明看到侯爷眼中的怜惜,他对她到底还是有些情的。这么些年过去了,他到底还是没有完全忘掉!
“侯爷,”梅姜氏娇弱向前走了一步,欠身道,“侯爷,玉儿是侯府嫡子,应得以侯府最好教诲,青竹院毕竟没有老师,这该如何是好?”
梅正简冷冷的转头看了一眼梅姜氏,才回头道:“来人,带玉儿过来。”
梅子笙心冷,转头,“清茗。”
清茗一声飞跃出去,轻巧的停落在台阶下。
梅正简面色盛怒,“大逆不道,你要反了不成。”
“爹爹,如果你还当我是你女儿,你今日就顺女儿一次意,将玉儿留下来。”说着她转过身将一直都不说话却冷冷盯着梅正简的梅子玉缓缓地拉出来,将他手臂上的衣裳一层层拉开。清瘦的手臂上肌肤凝滞,白皙的皮肤上却出现一道道血红的伤痕,新伤旧伤纵横相错,看得人触目惊心。
梅叶氏不忍再看下去,低头掩伤,昨日她看得几乎晕厥过去。
站在院子里的各个奴婢婆子也看得惊讶,瞬间有了恻隐之心,多小的一个孩子,本为嫡子,却糟蹋成了这样。
“爹爹,你所说的受一点苦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宁愿他不受苦,我宁愿一辈子好好照顾他。女儿是不孝,孝顺的女儿在一个月前摔死了,如今女儿只想好好珍惜娘亲和弟弟。”
梅正简看着那条瘦如枯材的手臂,心底也是震荡不已,他知道后院之事,但因素来公务烦身,却也管不得那么多。而且这也是母亲的意思,他也不好反驳,却没想到这孩子竟被打成这样子。
“爹爹,女儿定要将笙儿留下来养伤,直到伤好为止,伤好以后再作打算。”
梅正简冷冷的转头看了一眼梅姜氏,挥了手留下一句话,“既然如此,等玉儿伤好了再回牡丹院。”走之前忍不住转头看了一眼梅叶氏,心里感叹,岁月到底都没在她脸上留下痕迹,这么些年过去了,她竟然都没有什么变化。
梅姜氏很是不甘心的回头瞪了瞪梅叶氏,心底的恨意比之前更是浓烈了许多。但见她眸光忽然一闪,便见人扑一声倒下去。
“二夫人!”
“二夫人!”
、、、、、、
一群丫鬟婆子急忙簇拥上去,七手八脚的把梅姜氏扶起来,却没有人真正扶起来,都纷纷抬头看着刚刚停下脚步的梅正简。
梅正简回头看了一眼,声音竟没有什么温度,“把夫人扶回房间,让夫人好生歇息。”
一群丫鬟婆子急忙齐齐回了声是,连忙将梅姜氏小心的扶起来,向牡丹院走去。
青竹院安静下来,梅叶氏却愣愣的站在原地,眸光看着前方并不说话,眸子里动荡不已。梅子笙按了按梅子玉。梅子玉把袖子理好,伸手抱住梅子笙的手臂,脸上有甜甜的笑意。梅子笙抚了抚梅子玉的脑袋,转身看着梅叶氏,见她呆怔的站在原地心底一阵感叹。
“娘。”
梅叶氏听到女儿的叫唤猛然回过神来,最后望了一眼院门,才道:“进屋去吧。”
“娘,今日女儿算是见识道娘的厉害了。”梅子笙点头道。
梅叶氏苦笑一下,曾经她是的,但是为了那个男人,为了不让那男人与母亲为难,为了让他进孝道,她什么也不争什么也不要,甚至躲在青竹院里清苦的过日子,但是换来的确实连性命也保不得。
“娘,你还有玉儿和我。”梅子笙轻声安慰道。同时也像是在安慰自己,在这个世界,她唯一有的,就只有这两个人了。索性,这个母亲到底是一个还算不错的母亲。她也并不是一无所有。
梅叶氏欣慰的看了一眼梅子笙,女儿总算长大了,从今往后,不管有什么事情,就不分开了,她也不必躲在青竹院里了,“走吧,回去吃早饭吧。”
梅子笙牵着梅子玉,两人相视一笑,觉得十分轻松。
因为心情好,早膳用的十分畅快。梅子玉脸上也一直挂着笑容,不停的给梅子笙和梅叶氏夹菜。
用了早膳后梅子笙欲待梅子玉去看大夫。
梅叶氏想了想觉得不妥,毕竟她是待嫁闺中,也不是什么过节花市,实在不适合,“笙儿,把大夫唤道府里来吧,你出去着实不合适。”
梅子笙明白她的意思,自然也知道她的顾虑,回道,“娘,女儿知道你的顾虑。但是你昨日也唤了大夫来看过玉儿的伤了,那大夫分明就是个庸医。玉儿的伤又是长年积累的,必须找一个好的大夫才行。我听说城郊有一个老大夫,开了个医馆,转给穷人看病,医术十分了得。我想待玉儿去看看。”
“可是、、、、、”
“娘,我知道你的顾虑,但是玉儿的伤不能再拖了,如果远情知道,他也会理解的。”
梅叶氏听到她唤远情心里有放心了几分,这几日虽然都被烦心事搅着,但是只要一静下来就不免想到梅子笙的事情。毕竟这么些年了,自己女儿她是明白的。但是又忍不住道:“笙儿,如果沈玉明再找你,你一定不能再见他了,知道了吗?”
“娘,你放心吧,女儿现在都明白了,现在玉儿的事情才是最重要的。”她说着将梅子玉牵过来,抱在怀里。
梅叶氏叹口气,仍是犹豫中。
“娘,我带清茗去,清茗就是远情给我的人,又能监视我,又能保护我,你看还不行吗。”
“胡说八道。”梅叶氏瞪了她一眼,叹了口气,道,“去吧,玉儿也够苦的。”
“娘,别哭。”梅子玉抬起小手给梅叶氏擦了擦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