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雨和上一场还当真有所不同。
如果说上次是清冷的雨,那这一次便是温暖的雨:不冷,带着一丝春的温暖气息。
或许是因为空气太沉闷,所以连带雨丝也温暖起来,又或许是因为跟美女一起赏月,心情愉快起来,所以空气都显得暖融融的。
只听“噼啪噼啪”几声,几滴黄豆大的雨从天而降,打湿在春末的山崖上。
很快,山间的雨连成一片,宛如一张帘子从天落到地。张承轩闻到一股雨水混着泥沙的味道:原来是雨点冲击力太大,山顶干燥的沙尘还没被浸湿,就被打成一团一团的,便混杂出奇特的味道。
“啪”的一声,一团半干半湿的泥沙溅到了姚冰的裙子上。姚冰生性爱干净,看到裙子被沾湿了,不由得“哎呀”一声,退后一步。
“我们去洞里避雨吧。”张承轩提议道。
姚冰点点头,二人举步走入洞府中。洞府中干燥舒适,宛如一个小小的避风港。蓝点儿和红点儿懒洋洋地躺在窝里,伸长了脖子,也想观赏这场无边无际的春雨。
姚冰低头抚摸着蓝斑雁的羽毛:“我知道你们想出去看雨,但你们现在身子还有些虚弱。等你们完全好了,就可以飞出去了。”红点儿吱吱叫着,亲切地回应着姚冰。
张承轩看两只蓝斑雁可爱,也想过去逗一逗。但蓝点儿之前被他弹过头,还十分记仇,看到张承轩走过来,立马直起脖子,“吱吱”地冲他叫唤。
“……”
张承轩只好退后一步。
他自感没趣,便走到洞口,欣赏其震天盖地的雨帘来。
“好大的雨啊。”他感叹一句,看着洞外的夜雨奇景。
深蓝的夜,荒凉的山,还有无边的雨帘,这一切别有一种浪漫情调。
他正欣赏得投入,忽听身后姚冰“哎呀”一声,“糟了!木柴烧完了!”
张承轩应了一声,回头道:“那便如何?”
姚冰道:“这山洞到了半夜,本就十分阴凉,现在又下雨了,估计后半夜这里会冷的受不了。蓝点儿和红点儿还没完全恢复,很容易患上禽流感,我担心它们旧病未愈,又添新病。”
一听到“禽流感”,张承轩立刻头皮发炸。
最近禽流感席卷了整个天殊大陆。城市里不少饲养禽类的农民,纷纷患上禽流感死去。大批大批刚出壳的小鸡、小鸭或者被残忍地焚烧,或者丢去塘边喂蛇,还未长大就被毁尸灭迹。人们觉得宁可错杀一万,不可漏杀其一,如此一来便彻底地断绝了传染源。
姚冰道:“往常我都会捡一些木炭,为它们生火取暖。可是……你看下那么大的雨,地上的干柴早就被浇湿了,根本点不燃。”
“用法术烘干?”张承轩提议道。
姚冰摇摇头,“这样不好。虽然水分被蒸出来了,但是还有残余的寒气在木柴中。到底不如天然干燥的好。”
她叹了一口气,眉宇间忧心忡忡。她不知道去哪里找干燥的木柴,总不能让她去柴房里头偷吧。
她焦急的样子,被张承轩看在眼里,张承轩沉吟半晌,忽然心生一计:“有了!”
他打了个响指,对姚冰道:“姚冰师姐,我知道哪里有干燥的可燃物!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取?”
姚冰一怔,缓缓走到洞口,“在哪儿?”
张承轩道:“可能要下山一趟。”
姚冰听到“下山”二字,神色微微一变。
昊天门中不经过允许是不可以私自下山的,只有张承轩这个胆大妄为的家伙,不知道偷偷下山多少次。关于下山这事,其实并没有证据证明人到底在不在山上,也没有证明人有没有离开,所以这个门规倒有些多余。就算当真有弟子偷偷下山被发现了,如果谎称是去寻找洞天福地修炼的话,上面也不会当真怪罪,所以张承轩偷偷下山了好多次。
姚冰还在踟蹰间,但见张承轩已经冲入了雨里。
姚冰跟着一脚踏出洞口,但见雨滴已经噼噼啪啪落了下来,竟然淋湿了她大半个身子。姚冰犹豫了一下,正要退回去,却见张承轩回头,就像要替她做出某个决定似的,他竟然回头伸手去拉姚冰!
他小时候和铁蛋拉扯惯了,两人一起行动的时候,铁蛋通常犹犹豫豫慢半拍,他不耐烦地一把拉住铁蛋的手肘,把他拽了过来。此刻他忘了眼前是姚冰,同样地伸手去拽,手掌刚伸出去,碰到一段温香软玉,竟然抓住了姚冰的手腕!
相接的那一瞬间,二人心中同时一震!
张承轩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去拉姚冰的手,而姚冰也不知道怎么还迎了上去。
两人脸上一红,彼此的手却没有放开。
张承轩只感到姚冰的手腕十分冰凉,纤细而柔软,就像一段被春雨打湿的细笋。
姚冰心中猛地一跳,微微抬起的下巴,抬头正好迎上张承轩的眼睛。
两人脸上同时一红,张承轩连忙放开了手,结巴道:“对、对不起。”
虽然平素对他有意的女子颇多,他也偶尔跟姿色过人的那个眉来眼去一阵,但他从来没有接触过女子的肌肤,这是他头一次碰到女孩子的手腕!顿时心狂乱不安地跳动起来,脸上发烧似的好生燥热。
姚冰美得如梦似幻的脸上,就像染了胭脂,微微泛起红潮。尴尬地移开目光,姚冰提醒他道:“我们不是要去找可燃物吗?快走吧。”
“啊,对。”张承轩摸了摸头,忽然觉得自己变呆了一些。
这冷冰冰的大美人竟然没有生气?要知道男女授受不亲,他刚才此举,也算是一种冒犯了。
张承轩暗舒了一口气,不得不说,他还是很怕姚冰翻脸不认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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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张承轩十分注意自己的行为。甚至御剑飞行的时候,他也会刻意保持姚冰的距离。姚冰自然不会主动靠近他,于是他两一个毫无表情,另一个刻意远避,不知不觉距离越来越远。张承轩见有时候距离太远了,又主动凑近来一点,于是这一路他就忙着在微调与姚冰之间的间隔距离。
淋着雨,二人落在了临诏县的小街道上。
姚冰没想到张承轩竟然带自己到这样一个地方。
这里离昊天门也不远,说白了就昊天门山脚下的一个小县城罢了。
下雨了,劳作的人们都返回瓦屋房里。整个小镇沉睡在迷迷蒙蒙,雨幕连天连地,就像无数根琴弦,密密麻麻、丝丝缕缕地垂吊在天地间。漫天都是雨的声音,漆黑的小镇,只见一间间屋瓦房透着光,家家户户都点着煤油灯,紧闭门窗,于是橙色的灯火便透过轻薄的纸窗,映了出来。
漆黑的夜,无边的雨,橙色的灯光。
二人忽然觉得,就像在漂浮在无尽的漆黑的夜空里,长风吹过,这些屋子里的灯,像极了天上的一盏盏孔明灯。错落有致,温馨美好。
二人相视一望,看着对方完全被雨淋湿的样子,忽然哑然失笑。此刻的对方,就像一只落汤鸡,就连大美女姚冰,也有那么不顾形象的时候。
“你不是说要取可燃物吗?这里哪有?”姚冰问道。
张承轩不语,往前方一指。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姚冰看到了一座老庙。
这是张承轩以前玩耍的地方,多少个春夏秋冬,他就和铁蛋在这里捉迷藏,有时候夜里不回去,直接扯了一床破草席就地睡着了。
姚冰跟着张承轩走入破庙中,一尊大佛矗立在庙中央。
张承轩走上前,毫不顾忌地拍了拍大佛的肩膀,笑道:“佛兄,好久不见了,你近日香火鼎盛,混得不错啊。”
姚冰问道:“你跟它很熟?”
张承轩道:“岂止很熟,我和它相伴生活了十几年。”
姚冰“哦”的一声,脸上流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她抬头环顾四周,但见这庙经过修葺之后,还算结实,下雨天也终于不漏雨了。大佛不论春夏秋冬,都咧着嘴哈哈笑着,它跟前是一炉香火,烟雾缭绕,氤氲不断。
姚冰低头,微微欠身拜了拜。
张承轩走到大佛后面,果然,那一堆草席、以及用杂草编成的藤草都在。他们离开后,这些杂物竟然没有被清理走,还安然无恙地放置着。看到这卷草席,张承轩不禁想起多年前,他和铁蛋相依为命的日子。虽然二人过的清苦,贫穷,但是无忧无虑地也十分快乐。
张承轩扫了一眼,这里的可燃物够他烧一个晚上了。他将草席成捆地抱出来,放入储物袋中,大概抱了五六捆,终于把所有的可燃物都装走了。他问姚冰:“够吗?”
姚冰道:“足够了。只要用灵息力控制好火势,是可以烧很久的。”
张承轩点点头,道:“好,那我们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