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突破到凝丹期中期后,张承轩感到自己与大地脉动更为接近了。原来修炼有四个境界,虚无、天、地、人。
人,便是普通人的境界,他们是一种杂食而生的生灵,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他们所作的一切都凭借自己的力量,如果非要借助外界的力量,那也是通过智慧才能达到。
地,便是带有灵性的生物,驱动大地的境界。无论是修士还是精怪妖魔,但凡收集了天地间的灵息力,便带有灵性。随着修为一步步精进,他们便可以借助大地的力量,为什么有个说法叫接地气?便是具备初级灵性的生灵借助大地的力量。这种境界讲究的便是脚踏实地。他们可以从大地听到远处的声音,看到远处的波动,张承轩现在便处于接地气的阶段。
至于天境界,那便是借助天的力量。传说中,飞升之后的修士才能感受到什么叫天的力量,那种力量十分可怕。如果地境界的修士能翻江倒海,那么天境界的仙魔则能摧天坼地。
轻轻吐了一口气,张承轩睁开眼来。
他适才正在调息尚未完全吸收的灵息力,是以激发了周身的大量灵息力波动。
他的耳朵比平常灵敏了十几倍,已经感受到有脚步声从远处传来,停在了自己房间门口。
“咚咚咚”,敲门声如约而至。
张承轩皱了皱眉,“请进。”
门被推开,借着淡淡月光,张承轩看到一张颇为硬朗的脸,来人正是王一远。
王一远与元丘子约在晚上传授口诀,当他走到张承轩房门外,就感觉到了强烈的灵息力波动。王一远本身修为极高,所以他用神识去捕获张承轩的灵息力波动,竟然讶异地发现,这灵息力比白天所见要稀薄多了!
白天那轻轻一指,竟然如此浑厚强悍,而晚上的波动,却微弱得多。
但王一远又精确地定位到灵息力的波动确实是从此处传来的,于是他充满怀疑地叩了叩门,果然看到张承轩端坐于此。
王一远皱了皱眉头,清晰地感受到空气中尚未完全散去的灵息力。看来这比白天微弱了许多的灵息力波动,果然是张承轩散发出来的。
“奇怪,”王一远暗暗心想:“这少年的修为,怎么忽高忽低?白天见到他的时候,明明不是如此。”
张承轩故作高深地清了清喉咙,“你来了?”
王一远点点头,“嗯,今晚不是说了要传授我口诀么?”
张承轩道:“请坐。”
等王一远坐下,元丘子低声道:“小子,你刚才的灵息力波动恐怕被他捕获到了,但愿他不要起疑心。”
张承轩瞅了王一远半晌,但见对方眼中神色闪烁,似乎有些心不在焉,恐怕王一远正在揣摩张承轩的修为。
怕王一远猜出自己的底细,张承轩慌忙让元丘子说出口诀。
张承轩一边听,一边转述。
王一远记性极好,张承轩只说了一遍,他便明白灵息力的调息方法了。
当下,他在小房间里试着调息了一遍,右手的酸痛果然略有好转。
“多谢大哥。”王一远微微躬身。
张承轩点了点头,“调息方法每天的口诀都不一样,明晚再来找我。”
王一远点点头,转身要走。
走到门口,他忽然停下脚步,沉声道:“我王一远从不轻易叫人‘大哥’。被我叫了一声‘大哥’的人,如果是浪得虚名,我便要亲手拧下他的脑袋!”
张承轩心中“咯噔”一跳,他那句“亲手拧下他的脑袋”,简直是说的果断绝情之至。张承轩甚至能想象出他如何恶狠狠地拧下别人脑袋的场景。
脸上神情十分淡定,但心中早已忐忑万分。张承轩淡淡地“嗯”了一声,随即不屑地一笑,“你要不要试试?”
王一远回头,但见这少年脸上不动声色,似乎丝毫不以为意。
他点了点头,“但愿是我失礼了。”说罢,推门而出。
“吱呀”一声,门关上了。王一远的脚步声渐渐消失。
张承轩额头滴落几滴汗水,刚才那短暂的片刻,竟让他紧张得全身肌肉都绷紧了。
“怪老头,你给我收的好小弟!”张承轩忍不住低声埋怨。王一远可不是说笑。像他这样的人,最看重的品质便是诚信,哪怕拼了性命也容不得半点欺骗。倘若被他发现,自己不过是狐假虎威,把他骗的团团转,那自己的脑袋可就十分危险啊。
元丘子苦笑一声,“我早就担心他会发现你的灵息力波动,果然不出我所料。”
张承轩道:“你给我留下的烂摊子,你说怎么收拾!”
元丘子两眼一翻,“我怎么知道?你最好每天都抓紧时间勤于练功,迅速达到我的水平。要短时间内达到我的水平,那是不可能的。虽然我现在被困在储物袋里,修为自是大大削弱……纵使如此,要你达到我被削弱之后的水平,也有点困难啊。”
他顿了顿,摇头道:“小子,这不怪你。要怪,就怪老夫修为太过深厚……”
“咳咳。”张承轩苦笑一声。
元丘子道:“你也不用担心,毕竟他还得靠着老夫的口诀,才能治好右臂的酸胀。所以他也不会轻易拧下你的脑袋。”
张承轩道:“嗯,只要元丘爷爷不要离开我身边,那我也不怕他。”
元丘子吸一口气,“嘿,你这赖孩子,老夫肯定迟早要走的。如果你担心在老夫离开的之后,不是他的对手,那老夫这里有个好主意。”
“什么主意?”张承轩问道。
元丘子奸笑一声,“我把口诀改一改,表面上治好他的右臂,其实埋伏一条灵息力到他心脉里。只要他敢对你妄动,你就催动灵息力,震断他心脉,让他顷刻呜呼哀哉!哈哈,此乃上佳好计!”
元丘子得意于自己的计策,笑得无比开怀,不料张承轩小脸一沉,“我不同意!我们欺骗王一远在先,本就理亏,后又暗算于他,实在是太不光明磊落!”
元丘子一怔,“呸呸呸,你这小子自己就诡计多端,还跟我谈什么光明磊落?”
张承轩摇摇头,“诡计是用来对付坏人的,王一远却是条好汉子!”
元丘子反问道:“好汉子不能用诡计对付,坏人就可以了?佛曰万物皆平等,难道好人和坏人之间不平等吗!”
张承轩一怔,只听元丘子道:“我觉得,当有生存胁迫的时候,无论是好人还是坏人都该一视同仁。别人都杀到你头上来了,你还跟这里分辨什么是非,区分什么好坏!要我看,谁要杀我,我先杀谁!”
元丘子的语气阴森森的,唬得张承轩心神一颤。
张承轩摇摇头,“这个问题,我们没法达成一致,我是坚持不会这么做的。怪老头,如果你坚持要传授给王一远假的口诀,我宁可被他杀死。”
元丘子愣了一下,道:“你这臭小子,跟老夫面前耍大牌玩骨气了。嘿嘿,你此刻愿做好人,是因为有老夫的庇佑!倘若有一天老夫真的离开了你,你又面临真的杀身险境,我绝不相信你还敢像今日这般冠冕堂皇!”
张承轩怔住了。假如有一天元丘子真的离开了,他再也不会像今日这般有恃无恐。上次与女妖夭夭争夺紫髓芝的时候,就因为没有元丘子的庇护,所以他曾经起了杀心——虽然最后还是放了她。
张承轩道:“元丘爷爷,凡事没有那么绝对,我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选择。但我希望,只要在我能力所及的范围,我每次出剑,都是为了一个正义的理由。”
“正义的理由?”元丘子感到十分荒谬,“你知道这世上第一把武器的诞生,是为了什么?是为了猎杀动物。武器诞生的理由就是为了战争和掠夺,它们的诞生就不是正义的,你竟然还希望给它们一个正义的理由?”
张承轩点点头,“我若做不到正义,那就不会出剑。”
元丘子沉吟半晌,忽然哈哈大笑,“少年,你还太年轻。希望你能记住今天说过的话。”
张承轩微微一笑,他不打算反驳元丘子的话,因为他们今天已经吵过一架了。
门外,月光如水。王一远偷偷趴在张承轩房间的窗棱下。
他没有走,他用了“遁形水”,隐藏了自己的行踪。这“遁形水”是让自己在短期内无法被修士发现的一种药水。
他冒着使用珍贵药水的代价,也要摸清楚张承轩的底细。所以他一直躲在窗口底下,想监听张承轩的行动。
不过,令他始料未及的是,竟然听到了张承轩和元丘子的一番话。
张承轩和元丘子以前对话,几乎都是心灵传声,这一次却开口说出来。二人都以为,吴府上下都是一些没有修为的普通人,不需要再防范什么,所以就用最直接的形式来交流。
当元丘子开口的那一霎那,王一远的心中忽然一片澄明,原来张承轩身边藏了一个灵魂高手,难怪他的能力忽高忽低、忽强忽弱。那么他那些博闻强记的见识,也都统统从这高手口中得知!
听到元丘子要使诡计暗算自己的时候,王一远心里升腾起了杀气,他脑子里已经开始拟定如何杀死张承轩的计划。但,当张承轩说到宁死也不愿对自己下毒手时,王一远的心忽然触动了一下。
窗台下的王一远陷入了沉思。
半晌,他嘴角勾起一丝微笑,悄然起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