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未亮,除了杨丫丫,大家几乎都不自觉的早早起床,开始忙活起来了,张氏和吴顺腌制卤味儿,宛西升炉子,直到开早点铺子时杨丫丫才睡眼惺忪的起来。
刚开门,就有不少人拥挤着来买她们家的卤味儿了。他们家的吃食本就新奇,味儿又是很不错的,如今整个县城几乎有一半的人都知道了这家的卤味。昨日刚做的五香卤肉,今儿刚一摆上,就引起不少的询问。他们的卤肉只比普通猪肉贵了三个铜板,但味道确是比以前的卤味好了几倍。
正当大家忙得满头大汗时,宛东回来了,跟她一起回来的还有四个陌生人。杨丫丫只瞧了一眼,便猜出那对夫妇是宛东的父母,因为宛东像极了那两人,而另两个是她的两个弟弟。
“小姐,我,我回来了。”宛东低着头支支吾吾道。
宛东身旁的四个人完全没有理会杨丫丫,双眼直直的盯着张氏切着的那些猪肉,拼命的咽口水。这当然被杨丫丫看在了眼里,她皱了皱眉头道:“昨日不是说放你半天嘛,怎么现在才回来?”
“我,我……”她怎么开得了口说昨日是自己的父母将自己锁在了房中。
“行了,进去干活吧,你父母兄弟送你到这儿,应该是舍不得你,这次就算了,不要有下一次了。”杨丫丫挑挑眉毛吓唬道。她认为吴顺挑眉毛的样子很有威严感,于是照搬了过来。
“是,小姐。”她闭口不再说话,快步离开父母,走了进去。
一旁的妇人先反应了过来,开口道:“你咋就先进去了?你不是有事要求夫人嘛。”
宛东羞红了脸。只是低着头,接过张氏手中的菜刀,切起肉来。
“咦,你这丫头,在家里不是都说得好好的,怎么见到夫人还不说话了?”妇人耐不住了,又开口道。
“婶子有什么事只管开口。”张氏说道。
“夫人,我是宛东的娘亲,姓杜,这是宛东的父亲,姓刘,他们是宛东的两个弟弟。昨日宛东回来,就说夫人对她好,舍得给她吃饭吃肉。还说,要是我们几个也跟着夫人,就不用再受苦了,于是昨日我们整理了家当,今儿过来投奔夫人了。”杜氏满脸谄媚开口说道。
“可我们现在不需要人手了。”杨丫丫立即接了话,她即使想要人也得自己去挑。刚刚看了几人看肉的眼神,便心里明白这几个不会是个忠心的人。指不定哪天给他们一些银子,就把自己所有的事儿都出卖给别人了。
“夫人,我缝缝补补那是一把手,他爹能抬能挑,这两小子也是机灵得紧,什么事儿都能干。”杜氏完全忽略十一岁的杨丫丫,直拉着宛东兄弟父亲对张氏亏道。她可把这个家打听清楚了,这家里就张氏辈分儿大,便以为所有事儿都是张氏说了算。
怎料张氏转头看了看一脸气鼓鼓的杨丫丫,笑着摇了摇头。
“夫人,我们什么都能干,小姐那是不懂事,你说懂事的孩子还巴不得给你多找些丫鬟婆子伺候着,怎么会让你这么操劳着呢。”杜氏说完,一旁的三个人也连忙附和道。
这话一冒出来,可就真正惹怒杨丫丫了,她这下是绝对不会同意让这四人进自己小院了。若让了他们进来还得了,指不准没事给她娘说道些什么,分离了家人感情,活活气死他们一家人。
“我说不要就是不要,你们快回去吧,别碍着我们做生意了。”杨丫丫愤怒的说。若是开始她还想着送他们一些肉,这时便是连肉香味儿都不想让他们闻着。
宛东和宛西看了,心里慌张起来,她们的小姐今天居然发怒了,别人不知道这个家,她们还不清楚?这里所有的事几乎都是小姐说了算,小姐说了不行,张氏也只有宠着她的份。
“宛东,快送你爹娘离开。”见四人无动于衷,她又向屋内的宛东呵斥道。
“小姐,你可不能这样啊,我们只是想伺候夫人,你怎么就这么自私,自己带着两丫鬟,让夫人身边一个服侍的人都没有。”杜氏大吼起来。
吴顺见一旁的张氏听了皱了一下眉头,心里也愤怒了。这四个人还没进来就撒泼,玩上了离间计,要进来还不得把他们给吃了。
“你们若要进我们家,就得写卖身契,知道卖身契吗?我们不高兴了叫你去死,你就得去死。”吴顺在一旁冷冷的开口道。
这下大吼大叫的杜氏顿时停了下来,直愣愣的盯着吴顺,她只想跟着张氏吃大鱼大肉,偶尔偷些回家,还从未想过写卖身契的。
“我们不是把宛东卖给你们了嘛,我们都把亲女儿抵押给你们了,你们还不相信我们?难不成非逼死我们,你们才相信我们的忠心?”杜氏跪坐在地上又开始大闹起来。
一旁的三人干脆也跟着在这摊子门口坐下来,呜呜的哭起来。哭得好不伤心,但究竟哭什么,怕是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这是规矩,要么写卖身契,要么就离开。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们,进了这个家,被主人打死了,我们也是占王法的。”吴顺说得一点都不客气。
杨丫丫身边毕竟有他们的女儿宛东伺候着,因此才不想过于得罪两位老人家,但吴顺就不一样了,说得字字带血。因此杨丫丫也很乐意由着吴顺说道了。
“哼,我们走,还有你这个死丫头,以后再也不要回来。”杜氏见闹腾无效,恶狠狠的站起来开口说道,说完就带着三人离开了。
宛东小声的哭了起来,她心里委屈极了。自己在家本就不受父母待见,从小到大,家里的活她什么都有干,但父母有好吃好喝从来都是想着两个弟弟,自己连口汤水都沾不上。这也就罢了,昨儿刚走到家门口,她就不小心听到了爹娘欢喜的谈话,说把她嫁了彩礼钱不过二十几两,还得回礼,而卖了她竟然得到了四十八两银子(人牙子从中赚取二两),和着以前存留的,家里以后为两儿子讨媳妇的钱就有了。听了这话,她心一阵拔凉,原来爹娘不是家里没钱才卖了自己,而是图那些银子。
昨儿宛东回家后,也就不怎么开口说话,她心里对父母充满了埋怨。怎料杜氏见她面色红润了好些,东拉西扯问起了她的情况,她只顾着伤心,竟也全都说了实话。
而杜氏这一问,心里就乐开了。女儿被卖入了一个好人家,顿顿大鱼大肉的给吃着,怪不得仅仅几日,就长得圆润些了。她眼珠子一转,便想到,为何自己家不能跟着去大吃大喝?听宛东说张氏心慈手软了,她认为只要宛东为他们说些话,就能将全家也弄进去过好日子。怎料她刚一说出来,宛东就死咬着嘴皮,不答话。这可急坏杜氏了,一阵抽打,才让宛东点了头。
这样一来,他们就把进城享福看成铁板铮铮上的事儿了,整整一下午,都在忙着收拾行李,只等第二日进城,感化了张夫人,一家人跟着过好日子。有了这一步,杜氏甚至想到了她自己坐上那当家主母,每日都大鱼大肉,有人伺候的样子。但他们没有想到杨丫丫才是做决定的人,这事被她和吴顺一闹,所有的梦都被搅黄了。
“小姐,我本就不答应他们跟过来,可他们……”宛东见杨丫丫很生气,也不理会自己,眼泪汪汪的跪倒了杨丫丫面前。
而杨丫丫依旧不理睬她,她想着宛东怕是和杜氏串通过,不然,怎么杜氏一见了他们就让宛东说话。
“小姐,宛东真是被逼无奈才……不信小姐看看这些。”说着她撩起了袖子,双手上青青紫紫的染满了一个手。
杨丫丫皱了皱眉,难不成宛东是被杜氏打了?
“小姐,我背上,腿上还有,我没有做过对不起小姐的事,我没有吃里扒外。”宛东又解释着。
“哎,行了,我知道了,以后就不要回家了,好好跟着我们。”杨丫丫实在没想到,那对父母竟然连亲女儿都能下这样的毒手。
“谢谢小姐,谢谢小姐。”宛东又磕了几个头,才起身,擦去满脸梨花小雨。
杨丫丫认为,自己的丫头竟然跟了自己,那就是自己的人,若是为家里尽孝迟到半日,她还能够原谅,可要是伤及了自己的利益,那就是吃里扒外的货,还不如早些卖了出去。见了宛东身上的伤,她才知道宛东也是被逼无奈,人生会有许多无奈,这让她在日后行事中防着了一些这样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