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云岫,每日村口家里两头跑,因前一夜有雨,唯恐大家淋雨着了凉,又托人从城里带回两大包姜,在午间插空时,再生一次火,煮了一大锅姜汤,让大家挨个喝一碗去去湿气。
忙完这一茬,小草跟小华不知跑去哪里了,余下三个姑娘得闲,便坐在一块说话。
云岫刚添了一回水过来,还未走近,就见梨花过来拉了她的手,玩笑道:“原常听戏文里说,这家小姐生了七窍玲珑心,我还道是唱戏的无意编的,这世上哪真会有,没想到,今天却是瞧见了。你跟我说说,你平日吃的什么,我也好去买来,叫我这心也能玲珑起来。”
云岫脸一红,啐道:“又闹混了,以前还道你最是个乖巧的,没想到也跟着招弟学坏了。”
也不是从哪里得了一包瓜子儿,招弟一面磕,一面看她们说话,却不想牵扯上了自己:“我好好在这里嗑瓜子,一句话也没说,怎么又管了我的事?”又笑睇了云岫一眼,故作委屈道,“听你这话,那梨花是个好的,我就是个歪瓜裂枣,专门带坏人的?她不过赞你一句,你就这样护着,不就是欺负我嘴笨不会说。”
云岫一摊手,无奈道:“听听,我只一句,你就说了一大通,这竟还是嘴拙,要叫你利落的,还得说成什么样了?”又踱过步去,指了指她手里的瓜子,“连瓜子儿都堵不住你的嘴,你要是不喜,也好拿来给我们,我可是眼馋许久了。”
招弟把桌上的瓜子儿往她跟前一推:“这话拿来说你自己还差不多,赶紧吃去,刚从早市买回的,偏就被你赶上了。梨花,你也过来,这东西要人多一道磕才有味儿,我在家里一个人吃,就不觉得好。”
梨花也依言抓了一把,又问;“平白无故的,怎么就想到买这个了?”
“我哪会买这个?”招弟抿着嘴笑了,“当家的也不知怎么想的,说是我生日到了,就给我买了些干果。只不知两个有什么关系,亏得他也能联上。”
梨花笑道:“那是李大哥心里念着你,得了好还在这里卖乖。”
云岫也在一旁帮衬道:“我看她嘴上埋怨着,心里早乐开了花。也真是的,这样大的事竟一句也没听你提过,要不然,咱们也好聚一道帮你庆生。凭地又害我们失了回礼数。”
梨花也连连点头应是,惹得招弟无奈道:“刚才还针尖对麦芒的,一会就好成这样了。不过是寻常的小生日,谁兴提这个?好了,好了,都是我的错,那我今晚请你们一道再补一回总行了吧。”
两人满意地点头:“就等你这一句。”云岫想了想,又道:“咱们也就是图个吉利,不用特意备什么,家里余下什么菜就拿一些,再去买一坛子黄酒来,夜里凉,吃些酒也不怕凉了身子。”
还未等招弟开口,梨花就拍着手叫好:“总算也能喝上一回酒了,晚上你可不能拘了我,我得好好尝尝,这酒究竟是个什么味儿。”
三人又商议一番,地方自然定在云岫那里,招弟便先回去收拾准备,梨花同云岫留下继续做活。只不过,梨花的心思再不在此处,神神叨叨地就盼着晚宴,但云岫总觉得,她念着的不过是那坛子酒罢了。
等到了晚上,云岫还没收拾好东西,就被她拉着往家里跑。到了院子,招弟已经摆好碗筷。因着还有小草、小华两个孩子在,怕他们熬夜吃酒不好,大家便先填了肚子,等两人回去睡下后,才又重新摆一桌,再吃一回。
千呼万唤始出来,梨花惦记半天的坛子酒终于上桌了。梨花性急地就去开坛,被招弟一把手拍掉了:“急什么?你又没做过,要是把封泥落进酒里,可就糟蹋了一整坛子,到时看你往哪里哭去。”
梨花讪讪地缩回手。招弟也故意逗她,一下能拍掉的封泥,她非磨蹭半天,最后连坐看好戏的云岫都看不过去了。
刚一开坛,便闻到一股醇厚酒香,梨花急急地拿了杯盏要倒酒,招弟忙护住酒坛,瞪着她道:“还没温过的你也要喝?”
梨花不满道:“我又不觉得冷,怎么不能喝凉的?要真是滚烫的,谁还喝得下去。”
云岫好笑地看她们你来我往地在酒坛子上使劲,忍不住开口解释道:“果真是没喝过的,这黄酒就得温了才能把酒味儿散出来,要是冷酒,怕就喝不出那味儿了。”
“可不就是这样?”招弟连忙把坛子抱到一边,舀了一壶出来,拿热水烫了,又道,“酒性本就燥热,要真吃了冷酒,凝在胃里散不开,可不就容易肚子痛?”
梨花一听也觉有理,便弃了冷酒,一心等烫热的上来再饮。
虽然嚷嚷得最是厉害,但梨花的酒量实在很浅,三两杯下肚,就已醉得不行,趴在桌上也不是哼着什么曲儿,荒腔走板的,侧耳细听半响,也没听出调来。
云岫好笑地戳了戳她红艳艳发热的脸,拧了毛巾帮她擦拭:“喊得倒是欢,这才几杯,就成了醉猫,你真是好运,我也难得伺候人一回,偏就被你赶上了。”
招弟也红了脸,有点大舌头:“别走,我们再……再来,我偏不信,我喝……不过你。”说罢,拎起酒壶给两人斟酒。云岫看她手抖得厉害,忙夺了壶:“明儿还有事得忙,快别喝了,等下回找个得闲的,咱们再一道好好喝一回。”
也不顾她满嘴不乐意,赶紧把席面撤了。
好不容易把两个酒鬼搬到床上,云岫结结实实出了一身的汗,看到两人歪着头睡得开心,忍不住一阵苦笑,喃喃道:“早知都这么酒浅,我打死也不会提吃酒的事。也不知算不算自作孽,不可活。”
床上坑上都睡了人,云岫也不想跟两个醉鬼挤在一起,反正此刻也不觉得困,便回了厨房。先前光顾着伺候她们两了,这会儿酒兴还未散去,索性又替自己温了一壶,来一个自斟自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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