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摇曳,响起劈啪声。亚蕾克双手抱腿,蜷缩着坐在床上听着门外人声喧嚣。她知道,这是春狩会前的舞会要开始了。
正常来讲,贵族少女十六岁步入社交界,十八岁之前嫁人。十五岁就可以参加一些公共的社交活动来为将来步入社交界做准备了。而一年一度的春狩会毫无疑问是是步入社交界的最佳途径之一。想到这里,亚蕾克眼神暗了暗。她知道,她不可能被允许参加舞会的。她的年纪还太小,这次可以被允许参加春狩会也是因为她刚刚过了十二岁的生日。按照布里克萨特家族的惯例,年满十二岁的女孩儿和年满十岁的男孩儿都要参加当年的祭祖,正式在黄金名册上录下名字。以此来证明家族的兴盛。而祭祖是在一年一度的春狩会中举行。所以她才被允许出门。亚蕾克心中清楚,即使到了十五岁或是十六岁,她也不可能来参加舞会的。
因为——她是被选定的女儿。
想到这里,她稚嫩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苦涩,使那双本就灰暗的眼睛更加黯然。她越加用力的抱紧了双腿,将头深深地埋在双膝之中。听着烛火的劈啪声,她才感觉不是那么孤独。
“你下去看了吗,安妮卡?哦!我要对着神明起誓,我从未见过如此美丽高贵优雅的小姐。我都要为她痴迷了!”一道夸张的女声响起。亚蕾克知道那是负责宴会厅的女仆的声音。她不禁竖起了耳朵,即使神明也应该理解一个十二岁的小女孩儿无论心情多糟糕都不会影响她的好奇心的。这时,另一道女生接茬:“如此美丽高贵优雅的小姐?是谁?”“是一位叫做杰弗妮的小姐。哦!你不知道......”“嘘——你小声点儿,杰弗妮小姐?我当然知道。你知道房间里的小姐是谁吗?”门外的声音低了下来,这不得不让亚蕾克将更多地精力放在耳朵上。只见她抬起头,将头向门的方向微微侧倾,全神贯注的听着外面的声音。“是亚蕾克西儿小姐——杰弗妮小姐的妹妹。”这道女声轻声说。“杰弗妮小姐的妹妹?她一定也非常美丽吧!”那个女声夸张的感叹道。亚蕾克可以想象,门外的那名叫安妮卡的女仆一定摇了摇头,因为,那道夸张的声音紧接响起:“不像?那也不会差太多吧?”“你小声些好吗?”安妮卡的声音有些恼怒,要知道里面的小姐是否已经休息还不知道。如果惹得对方不快,最终倒霉的一定是她。因为她是被指派过来服侍这位小姐的。那道夸张的声音终于低了下来:“好吧,好吧!不过——真的差很多吗?”她好奇地问。“的确是差很多,简直就不像是有血缘关系的亲姐妹。”安妮卡答道,又说:“不过,这样也好,反正她的将来只要拥有虔诚的信仰就够了。如果长得太过美丽,反而会让人觉得可惜,也许如果她相貌美丽的话,她本人也会不甘吧!”那道夸张的女声疑惑的发出了一声“啊?”安妮卡声音陆陆续续的从门外传来。亚蕾克已然躺在了床上。她知道,门外声音里的叙述是真实的。作为家中的女儿,没有美丽容貌的她注定被送往神殿中,用纯洁的身心服侍神明。以此来为家族带来荣誉。这在俄尔尼斯是非常普遍的。在这里,一个贵族家庭中假如不只有一个女孩儿的话,父母会决定哪个会出嫁,哪个进入神殿做修女。如果被选定的女孩儿不太倾向于当修女,她的母亲会迅速的使其改变想法——将她带到亲戚或邻居家的产床旁去观看已婚妇女命运中的痛苦与流血,而这种创伤心灵的景象,会轻而易举的使女孩儿顺从父母的意愿。这些,亚蕾克一清二楚。因为她原本憧憬的是圣鲁丁——皇家女子学院。王国最出色的淑女皆出于此,就像波顿的姐姐芬妮小姐,众所周知,她是布里克萨特的骄傲。
可是这份憧憬被打破了,母亲带她去了安洁莉娅表姐家,她吓坏了。鲜血染红了洁白的床单被子上,分外刺眼,痛苦的嘶喊一声声的在耳边嚎叫,她真的吓坏了。可是在孩子响亮的哭声响起时,她却有一种生命的感动。当时她产生一种想法,她也是经历种种痛苦才降生到这个世上。经历过痛苦的生命就应给活的精彩,不是吗?
之后,母亲汉密尔顿夫人向她灌输了献身神明的伟大之处,亚蕾克心不在焉。因为她为自己的想法震惊了——她想要违背妈妈的意愿:她不想做修女。一生之中只能在神殿中生活,每日祈祷,过着孤独单调的日子。可是她无法违背。也没有能力违背。她有种深深的无力感。那年,她才五岁。
年岁见长,她已经十二岁了。她羡慕哥哥萨尼斯,可以离开家去寻求骑士的道路;也羡慕姐姐杰弗妮,虽未进入圣鲁丁,却也可以学习优美的宫廷礼仪、恰当的谈吐、纺纱刺绣等技巧,杰弗妮日后也许会成为一名能干的庄园女主人,也有可能会成为一名贵妇人。可是,再过半年,自己就要被送往俄尔尼斯修道院去学习怎样做一名信仰虔诚坚定的人。她不想!相比起姐姐杰弗妮,亚蕾克实在是平凡至极。可她仍然不甘,不甘被他人主宰。即使那个人是她的母亲。她已经不奢望圣鲁丁了,她只是想逃离,逃离这种命运。可即使这样,她又能怎样?相比七年前,除了年纪,一切都未曾改变。
有时,她会想,如果自己可以成为一名魔法师该有多好,可以变成小鸟,想飞哪里就飞去哪里,又不用为生计发愁。众所周知,魔法师都很有钱。成为术师也很好,可以观星象作预言;就是成为女巫都不错,虽会为人所恐惧,却也为人们所需求。可惜,对于她来说,这些都是床边故事中的角色。虽然这个世界上是有着种种的神秘职业,但是距离亚蕾克太过遥远。对她来说,只要是拥有神秘二字就会像史书传记一样遥远。
就这样,在满腹的忧虑中,烛火燃尽,烛光渐渐变暗,直至熄灭。亚蕾克渐渐进入梦乡,却未曾注意到黑暗中有着一双眼睛静静的凝视着她,怜惜地看着她。
睡梦中的亚蕾克苦着脸,皱着眉头,仿佛正经历着一场巨大苦难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