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西络正洋洋自得,思量着去街上逛逛,买套漂亮衣服换上。哪知一翻出围墙,远远便见一个朱红色的身影,如惊电般闪过来,竟是去而复返的黛!
“妈呀!”她吓了一跳,拔脚便奔。
两人在屋顶上追逐,风驰电掣般,眨眼就跑过几条街。眼见着黛越追越近,黎西络把心一横,霍然停步转头:“我偏不回去,你想怎么样?”她横臂于胸,摆了个起手式,“大不了打一架咯,你若真敢伤了我,父王绝不会轻饶你。”
“公主别想仗着身份压我,黛不才,自幼入长生阁,学的便是打架杀伐折磨人的本事。”女杀手却毫无顾忌,冷笑道,“我有的是法子收拾你。”
“哼,怕你不成!”黎西络嘴虽硬,然而心下也是惴惴。她知道黛的脾气,这个女杀手刚强狠毒,只怕宁肯自己受罚,也要让她不好过。
唉,怎么偏偏是她来护送自己回去?一定是师傅选的人吧,简直是她克星啊。要是星在就好了。
一想到星,黎西络又记起他的袖手旁观。不由恨恨——叛徒,不帮就不帮,难道离了他还不成了?!
“公主,属下可不客气了。”一语出,黛如箭射来,竖掌斫肩。
“谁跟你客气!”黎西络飞霜刀出鞘,双手合握,一刀劈下。
显然那一刀灌注了内力,刀气涌动,撕裂空气。黛不敢正面对抗,侧身闪过。但第一击就凭着宝刀取胜的西络公主并未乘胜追击,反而在那一击之后,火速跳下地面,没命奔逃。
下边是一条长而幽深的狭窄弄巷,弯弯曲曲望不到头,两边有无数巷子口倏忽闪现,与之相连,构成一个庞大复杂的迷宫。黎西络在里面左转右折,东窜西奔。
而黛如幽灵,紧随其后。
当黎西络再次一个急转,折向另一条小巷后,行至中途,一扇打开的乌漆小门中蓦地无声息探出一只手,猛然将她拉进门去。
这一拉出其不意,气劲又猛,黎西络居然被拉得双脚离地,身子斜斜飞进门去。只一瞬眼,那扇黑黢黢的门洞便如同一张血盆大口,将她整个人吞噬殆尽。紧跟着,木门合上。
“谁!”黎西络大惊,探手去抓腰间的飞霜,然而手刚触及刀柄,才拔出几寸,只觉有什么东西从手腕拂过,一瞬间气力全失,手指松开,飞霜刀发出一声刺耳的噪音,不情不愿滑回鞘中。
究竟是什么样的敌人,让她连拔刀的机会都没有?!那一刻,黎西络不由骇然心惊。念头还未转完,下一秒,她发觉自己已经脱离桎梏,稳稳当当站到了廊下。
黎西络抬头,定睛一看,诧异的发现偷袭之人却是比武招亲台上的紫衣贵公子,眉毛一拧,也不怕人家一根小指头就能灭了自己,凶巴巴的质问:“喂!我说,你是谁啊?干嘛偷袭我?我又不认识你,跟你好像没什么仇没什么怨吧?”
那人没有说话,只是笑吟吟的看着她,忽然间手腕一转,握住袖中折扇,啪的敲在黎西络额头上。“小丫头嘴挺厉害呀。”
“啊!你干嘛?!”黎西络吃痛,跳起来怒骂,然而话未出口,一眼瞧见那人手中一把绿莹莹的玉骨扇,霎时脸上就笑开了花。
“哇哈!”黎西络跳起来,一把搂住那人的脖子,欢呼,“画皮师傅,是你啊,你怎么来了?”
来人正是长生阁的副阁主画皮师傅,黎西络的师傅之一。
“行,心盲了,眼总算还没瞎。”画皮师傅伸臂亲热的搂住怀中少女,然而手中的玉骨扇又不客气的敲了一下她的后脑勺。“笨丫头!”
“哎呀,干嘛老打我嘛?”黎西络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揉揉脑袋,不满的嘀咕。
“谁让你又懒又笨,连师傅都认不出。”画皮师傅道,“我在台上看了你那么久,你居然都没认出我来,我平时都白教你了?”
“那怎么能怪我?”黎西络嘟起了嘴,理直气壮的狡辩,“怪只怪师父你的‘虚影迷梦’造诣太深了嘛。”她伸出手指去戳画皮师傅的脸颊,“你看看你这张脸,简直天衣无缝,完美无缺,一丁点儿破绽都没有,这样我怎么能看得出?大罗神仙也看不出吧。”
“伶牙俐齿。”画皮师傅用玉骨扇拨开她的手指,被她气得笑起来,“还挺会给自己找借口。”
“这可不是借口,我是实话实说。”眼见马屁奏效,黎西络凑上去挽住画皮师傅的胳膊,继续奉承,“天下谁人不道画皮师傅的改颜换面的本事天下第一,举世无双?徒儿我这点微末道行,哪能识破师父庐山真面目啊,嘿嘿。”
“行了,少拍马屁。”画皮师傅正色道:“给我变个戏法儿来瞧瞧,为师看看你手艺生疏了没?”
“师傅在上,徒儿献丑了。”黎西络嘻嘻一笑,似是害羞,深深的垂下头,用双手紧捂住脸颊。鬓发垂下,遮住她手指边缘,等她抬起头,移开双手,已经变成了一个满脸雀斑和皱纹的老妇,牙齿残缺,连眼睛也蒙着一层白翳。
“嗯。”画皮师傅轻应一声,不置可否。黎西络跳到他身后,再从另一边探出头来,容颜又即改变。这次是个风尘女子,潋潋桃花眼,弯弯柳叶眉,皓齿红唇,秀媚绝伦,垂首抬眸间有风情无限。
黎西络用期待的目光看着画皮师傅,然而对方不为所动。她沮丧的垂下唇角,做哭泣状,抓起他的衣袖,在脸上一阵乱擦,擦出一张新的容貌。面如冠玉,俊眉修目,赫然便是画皮师傅此刻的样子。
“勉勉强强。”画皮师傅终于做出评价,摇了摇头,“不过以你的聪明和天赋,不应该到现在都还只会‘幻颜’。西络,你就是太懒太贪玩,不肯好好用功。”西洛公主吐舌翻眼,用鬼脸表达了自己对此评价的不满意。
“有空多练练,别偷懒。”他一边说一边抬起折扇,用力敲了一下她的额头。黎西络见他手一动,便知道又要挨打,她看准来势,脑袋一偏,满以为能躲过,但那玉骨扇仿佛长了眼,依旧不偏不倚重重敲上她额头。
“画皮师傅!”她跳了开去,揉着额头,气呼呼的道:“别敲了,再敲我就成傻子啦。”
“你现在可是我唯一的弟子,将来是要承我衣钵,光大门楣的,这么不成器,不打不行。”画皮师傅摇开折扇,扇了两扇,那玉骨扇晶莹剔透,翠色欲流,扇骨上雕刻着镂空的古怪花纹,做工精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