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膺来到雁门关的时候,正是施振云偷袭成功的第二天,这时城中正在庆祝这难得的首胜,施振云更是成了人们口中的英雄。
这时的雁门关,和前一天施振云刚到的时候完全不一样,人们脸上的担忧不再,多了一分希望和兴奋。街上的小贩也开始有了激情,开始叫卖起来。
何膺带着于莺和袁溯刘洄,在靠近城门的地方找了一家店,坐在了临街的位置,在这里,甚至能看清城楼上的士兵。他知道,方霆就在城楼上,他要做的就是吸引他的注意。
四人点了些饭菜,袁溯抱怨太贵,和店家讨价还价:“老板,你也太不厚道了吧,这些个菜在关内的话也就二钱银子吧,这样一顿饭,你居然要我一两银子,是不是太过分了啊?”
店家赶紧解释道:“客官有所不知,自从突厥南下,各类肉食蔬菜都很紧俏,不好买啊。就您点的这只鸡,还是我自家养的,真没多收您钱。”
何膺说道:“算了,这兵荒马乱的,能有吃的就不错啦,你还嫌贵,知足吧。”
袁溯只好让店家下去,怏怏地吃着饭。这些饭菜和王姨做的比起来实在是差太多了,要是在往常,于莺肯定早就大吵大闹了,但她似乎看出了何膺心事重重,因此并没多话,安静地吃着饭。
吃饭间,何膺终于瞥见了城楼上方霆的背影,于是叫过袁溯刘洄,耳语了一番。
二人听完何膺的话,各自提剑走到大街上,那里离城门不过十来步的距离,城楼上的方霆只要一回头,就能看到。
“你小子,每次都占我便宜,上次是我付的钱,上上次也是,你今天居然还想要我付钱,告诉你,没门儿!”袁溯怒气冲天地推了刘洄一把,刘洄险些跌倒。
“嘿,爷让你给钱是给你面子,你还来劲了是吧?信不信爷这就砍了你?”刘洄说着便拔出了宝剑。
“你小子天天吃我的还有理了?还想动手,是我对手吗,你就拔剑?爷今天非得教训教训你不可!”说着便向刘洄刺来。
刘洄见状,举剑迎战,说道:“孙子诶,你敢来真的,看爷不打得你满地找牙!”
城楼下两个士兵见状,走过来劝道:“城外就是突厥,你们还好意思打架,要打滚出去打!”
袁溯和刘洄一把推开了劝架的士兵,说道:“官爷您别管,我今天非要教训教训这小子。”“教训我,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是我对手吗你?”二人说罢便又打了起来。
那劝架的士兵被他二人推了一把,当然不服气,很快将手中的长枪对准了二人,这时看热闹的人也更多了,施振云也注意到了这里发生的事情。
见施振云回过了头,何膺赶紧丢下银子,走出店外,先是对那士兵说:“军爷息怒,这两个人是小人的朋友,喝多了酒,您别介意,我来让他们住手。”
见何膺彬彬有礼,原本愤怒的士兵也随和地说道:“别让他们闹了,有这力气该拿来打突厥啊,在这里扰乱治安!”
何膺连连答道:“是,是,是,我这就让他们住手。”然后后头,轻轻举起带鞘的木剑,格开了二人的兵器,说道:“二位莫要动怒,不就是一顿酒钱吗?我已经结过账了,咱们再到城外那个茶铺喝几杯吧。”
刘洄说道:“我才不喝茶呢,我要喝酒。”
“是喝酒啊,那间茶铺除了有张写着茶字的幌子,不也还有酒旗吗?他家的酒很好喝,走吧。”说着将他二人拉着,朝城外走去,期间回头看了看城楼上的方霆。
对于城楼下发生的事情,施振云当然都看到了,他也看得真切,那人就是何膺,虽然很意外,但他知道,自己没看错。而且很显然,何膺这是想要见自己一面。
于是乎,施振云将防守城关的任务留给了陈安和吴钩,换了常服,一个人出城,来见何膺。
来到这间茶酒兼营的小店,其实不过就是一个凉棚,放了几张桌子,很是简单。何膺四人正在悠闲地喝着茶,他走过去坐了下来,还没等他开口,袁溯几人倒憋不住了,七嘴八舌地说着“这就是你要找的人啊?”“真年轻啊,这就当将军了?”......
何膺只好吼了一声:“安静!”然后叫上施振云,坐到一边说话。
“我们路上听说的施振云就是你把,还算你聪明,知道用这个名字。”
“你听说过我?先不说这些,我不是让你照顾好阿雯和你母亲吗?你跑这儿来干什么啊?”施振云说道。
“还不是因为你,你一个人走了,她们能放心吗?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的命一直都比我的贵重,这不,她们让我来保护你了。”何膺笑道。
“你看我的样子像需要人保护吗?你把两个女人留在家,还好意思说来保护我,你还是回去吧。”施振云认真的说到。
“你小子没几天就做了先锋官,是有本事,肯定有贵人相助吧。娘亲和阿雯你就别管了,就她越女剑的名声,谁敢去惹她啊?”
回想起以前白萍训练自己的样子,施振云自己也笑了,以她的身手,确实没几个人敢去惹她。
“确实有贵人相助,三水折冲都尉吴钩对我帮助太大了,后来李尚书和高将军也帮了不少忙,不然我怎么能做到这些啊。”施振云说道。
“你说的高将军是高侃吧,他可能还会认识我,你最好不要让任何人知道我来这里了。”何膺说着望了望施振云来的那条路。
施振云说道:“放心吧,我不会告诉别人的,我要赶紧回去了,你们住在哪个地方,既然你来都来了,有事情的话,我好来找你。”
“还说不需要我帮忙,你这明明就是来找我帮忙的,真不知我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偏偏摊上了你。太平客栈,用袁溯的名住的店,我可先说好啊,玩儿命的事我可不干。”何膺无奈地说到。
施振云喝了一碗茶,起身对于莺等人施了一个礼,然后上马回城,继续他的职责。
何膺回到之前的桌子,对于莺说道:“你不是喜欢大侠吗?这才是大侠,为国为民的大侠,还比我年轻,你就别缠着我了行吗?”
于莺顿时羞红了脸,骂道:“不要脸,我是来闯荡江湖的,谁缠着你了?”说罢众人大笑起来。
何膺喝了一口茶,望着不远处的灌木丛说道:“草丛里的英雄,请出来喝茶,施振云已经走了。”
三人错愕地看了看何膺,然后将目光转向灌木丛,果然出来一位青年,提着一柄宝剑,走到何膺面前,拱手说道:“我听施将军说他有位剑术高超的朋友,以刚才在城中的表现来看,肯定就是兄台吧,我叫木海,专程来请教一二。”
“哦,他还跟你说了这些,看来肯定很倚重你啊,我怎么能和你交手呢?你还是回去,好好跟他守城,击退突厥吧。”何膺起身回了个礼,答道。
“阁下放心,你我只是切磋,我不会告诉将军的。”
“你还真以为他不知道你跟来了啊?能跟踪他的人,估计还没生出来呢,他不过是愿意让你见我一面,他相信你。”何膺说道。
木海这才知道,原来施振云比他看上去还要厉害和复杂,缓缓地说道:“既然如此,兄台有何必有顾虑呢?我自幼研习剑术,听说有你这样的高人,要是不请教一下,实在不甘心啊。”
“高人不敢当,看来你是不会轻易罢手的,我就和你过几招吧,咱们点到为止。”何膺说完拿起了那把木剑。
二人走到小店门前的那块空地上,摆好阵势,互相失礼毕,二人一起拔出了手中的剑。木海正要攻击,却发现何膺拿着一把木剑,立刻退了一步,愤怒地说道:“阁下莫非就用这把木剑和我交手?我这剑虽然不是神兵,但也算是利器,你也太小看我了吧。”
何膺拱手道:“千万不要误会,我绝没有看不起你的意思,只不过出门前家母吩咐过,让我少生是非,那把剑杀气太重,不能用来和朋友交手。”
虽然嘴上说把自己当朋友,但他明明连名字都没有报,木海怒火中烧,喝到:“既然如此,休怪在下无情!”说罢斜刺过来,气势汹汹。
不得不说,此人是何膺离家以来遇到的最强劲的对手,之前剑圣并没有动杀意,而眼前这个人,却招招致命,看来的确是愤怒了。何膺举起木剑,谨慎地格挡着木海的剑招,但木剑终究是木剑几招下来,木剑已经伤痕累累。
何膺叫停了比试,说道:“阁下的宝剑确实厉害,我这把剑虽然只是木头做的,但也汇聚了母亲的思念,请允许我换一把兵刃。”何膺说罢将剑丢给了于莺,于莺接过木剑,将自己手中的剑丢给了何膺,说道:“可不许给我弄坏了,不然饶不了你。”
何膺接过于莺的宝剑,然后说道:“得罪了!”
这一次何膺主动发起了攻击,面对何膺凌烈的攻势,木海有些招架不住,接连退了好几步,因为这一次,何膺几乎使出了全力,看来木剑受的伤让他也有些怒了。
在何膺密集的攻击下,木海只有被动防守,丝毫没有反击的机会,只要一有破绽,何膺就能取胜。但木海也是用剑高手,一招一式都有来历,守得密不透风。可惜他这次遇到的是何膺,而且是剑圣调教过的何膺,木海注定要失败。
几十招过后,何膺找到了破绽,将宝剑刺到了木海的胸前,衣服已经刺破,剑尖刺破了些许皮肉,胜负已分,木海输了。
何膺收剑入鞘,拱手道:“承让了。”然后将剑丢还给了于莺,于莺赶紧扒出来看看,生怕宝剑受到损害,毕竟木海也算是她见过的高手中的高手了。
木海也收回了清霜剑,拱手道:“阁下高招,果然厉害,我短短几天之内就遇上了两个高手,真是人生一大幸事啊。”
何膺向前走了两步,将木海请到桌上喝茶,然后说:“我有一事相求,还望成全。”
木海有些惊讶,这样的高手居然也会开口求人?他说:“我不过是你手下败将,您请说,要是真能帮得上,义不容辞。”
“今天的事,请不要告诉任何人,还有就是在作战的时候,请你要照应好他,我在此谢过了。”何膺说完干了一碗茶,并将茶碗斜着向木海展示。
木海也喝了一碗茶,然后说道:“阁下放心,今日之事绝不会从我口中说出半个字的。至于将军在战场的安危,我身为属下,自当保他周全,请放心。”
“如此一来,不胜感激。”
“好了,山水有相逢,我就先告辞了。”木海说罢起身,回城去了。
看着木海远去的背影,何膺又说道:“你要是看不上那个将军,你看这个也不错啊,他可是真正的侠客,剑法奇绝,就连我也几乎招架不住......”
话还没说完,于莺就泼了他一碗茶,然后红着脸上马走了。
何膺摸了摸脸,叫了一声:“结账!”然后上马,追了上去。袁溯和刘洄匆匆付过茶钱,也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