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眷与男子的宴席自然是分开,虽在一个厅堂,却是一个内席,一个外席,外席显得犹然的热闹,我不禁问宜初:“外面何事显得这么喧哗?不像你大伯和你爹爹一般的作风。”
袁家大老爷袁有福与姨父袁有祉素来都是极其谨小慎微,低调沉稳的人,不似这般喧闹作风,所以袁家的宴席也少有这般大声喧哗。
宜初轻声说道:“我也不是十分清楚,但听爹爹提起过,今日有位贵客自京里来,恐怕是大家一时兴起给个面子,多喝了几杯。”
与袁家而言能是哪般贵客受如此款待,我不禁好奇,欲要再问只听得姨母对我娘说道:“今儿莞笙既然来了就住下吧,和宜初也是许久没见了。”
听见姨母这么多我是万分高兴,平时在家总只是写写字解解暑找些消遣,没有件正经事也没个人说说话。
又对我说:“来了就住下,一点都不麻烦。”姨母笑的高兴,对母亲说道:“尽管放心,莞笙就在这儿住下。”
本来母亲是不赞成的,但是姨母的热情向来是谁都不能拒绝,于是她只嘱咐我在这边要好好听话不能给袁家惹麻烦。听到母亲答应了我心下自然是高兴。晚宴结束后,我送了父亲母亲和哥哥回去,哥哥临走还玩笑我:“在这边好好听姨母的话,多练练字,免得被比下去了。”
谢凭话里总还是有些影射,说得我总是慌张。
晚上卸了头饰妆容,我在宜初的房间里坐着,观摩着她的读本。她的书种类繁多,史书、异志、小说、琴谱乃至地理常识都有,沿袭颇广,不过她的史书一类一直都是我在看的多。
而宜初坐在古琴边,慢慢地抚着我当年送给她的古琴,我自沏上一杯茶,听她慢慢抚来,她的琴犹然到了出神的境界,玉琴弹出转寥夐,直似当时梦中听。三峡流泉几千里,一时流入深闺里。
她恰弹一曲《醉唱渔歌》,那一曲白雪乱纤手,而这一杯绿水清虚心。
她不是总弹,而是鲜少在外人面前演奏,一把琴放在那里平时总是空空的,而人不在时,她却总是暗自苦练,是喜爱,也是宣泄,能把情感都宣泄在音律中,正如我爱把情感宣泄在文墨里,我很庆幸当初把如此一把好琴送给了她,不负宝物,亦不负佳人。
一曲弹罢,见她凝脂皓腕一流转,另一首曲子又绕梁心头,此时她放声一曲《木桃》,听得我心悄然。
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投我以木李,报之以琼玖。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宜初声音不尖锐也未见纤细,一丝理性的声音中听到的却是分明曲里愁云雨,似道萧萧郎不归。
一曲又罢,我讶然为她叫好:“从前你弹琴只是喜好,如今也放了真情在里面,这一曲弹成,已经是浑然天成了。”此前宜初的弹奏在技术上十分讲究,也不轻易展现,如今琴声里掺杂了这么多感情,小姑娘果然是长大了。
“技艺不见精湛,也就只能用感情填补些了。”她悄然划了一下她的琴,又把琴放在琴案上用丝布盖好。
我双手托腮,询问道:“琴技倒是精湛,不知你这弹法是受什么人指点,融入了诸多感情?”我想这改变不是突然的也不是无缘由的,或是有了情愫,或是有了名师指点。
“天地万物,值得我们放感情的那么多,这感悟,当然是从天地中来。”她说了一个似答案而非答案的话,我并未深问。
见我说着她的琴技,对我说道:“也别只坐着了,来写两个字给我看看,外公给娘的信里总说起你这字。”
我的事外公总是念着,并未多看我的字也是常对别人夸耀,我放下杯子对她笑道:“那还不快来研磨?”写字并不止技巧这么简单,好的文房四宝对字来说总是如虎添翼,所以说豪门公子的墨宝更容易被人推崇。
我慢慢地写下“俯观江汉流,仰视浮云翔”几个字。
宜初看了说道:“确实写的更加成熟了,只是为什么是这两句话。”
没有宜初心里那些情愫,我的理由却很简单:“见字如见骨,只有心中藏有宇宙的人,在这些字面前,才显中正大气。我没你那么多的感悟,自然是挑一些顺手的来练笔。”
我与宜初一直畅谈至深夜,聊了聊她在京城的所见所谓,她说的更多的是又招到了什么珍藏的琴谱,时而也感叹至袁家的大姐姐都已经有了一个可爱的小孩。
第二天我们一早就起来,梳洗完就领着几个丫头在院子里玩耍,而这些游戏自宜初走了我也是很久没玩了。
宜初用丝帕蒙着眼,在院子里找我和几个丫头,并她家几个小弟弟妹妹。小婕给她系上了丝巾,还在原地站着,丫头和几个小孩子纷纷找了地方躲起来。或躲在梁柱后面,或只站在原地等她来寻。
我自然是希望出其不意,躲在她找不到的地方,细细观看,袁家这个院子颇为空旷,只有一假山能遮挡,我干脆不躲藏,直接蹬着脚爬上假山。
平日在家别说爬到顶上,就只是蹬脚上去也肯定会被母亲呵斥,但只有在宜初这里敢放肆一把。
待我爬到假山的最高处,一片庄园能有小半个被俯瞰,见丫头们都藏好了,我示意梅儿喊了一句:“小姐可以找了!”
由于是梅儿喊的声音,她很快就被宜初找到,而接下来几个丫头就比较难找,看宜初似盲人摸象般一处处搜寻,她性格谨慎,自然是一处处依次寻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