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帝萧典,残暴昏庸无度,性尤奢,地毯帐幔多以丝绸,取火烹食多以白蜡。对大臣动辄打骂,视后妃厌则砍杀。
明帝叱杀宫嫔无数,废皇后二,明帝胡皇后,明哲保身,方才保全自身。而明帝待樊城王颜王妃尤爱。
樊城王封王赴封地,王妃留京中府邸,岂知明帝召颜妃入信阳宫,自己日日留宿,更是将长龙般的珠宝日日往信阳宫中送去,只求搏颜妃一笑。
此番樊城王回京过年,没有在王府瞧见王妃,反而在宫中相遇,遇时王妃已是五个月身孕,而樊城王夫妇已分别半年有余。樊城王杀心便起,联合皇叔陇睚王,皇族襄城王,丞相王君辅,禁军统领韩一鸣,精心策划,于二月初五逼宫废帝,令明帝自缢,自立为王。
而此番种种,大司马萧禹,大将军庾伯阴尽彻头彻尾,全然不知。
以上,便是我一个月来听到的所有“谣言”。
如今圣上萧华轶,也就是当日樊城王,是先帝的堂弟,其父遭先帝迫害,萧华轶继王位隐忍多时,后又遭先帝夺妻,怨恨先帝之心已久。
此番即位之后,大大打击先帝遗臣。大将军本位在三公之上,却西迁洛阳都督,由禁军统领韩一鸣接手,丞相王君辅加封太傅,陇睚王加封太尉,并任亲弟为禁军统领,国子祭酒等职。
大批官员遭到贬斥,少府卿王宏景,就是我未来大嫂的父亲亦遭贬斥,迁至中州,封司隶校尉,今年本是萧正源与王樱的成婚之年,听闻王少府走时特将王樱托付给萧家,希望萧家能从此照顾好她,听到这里,我不免有些嫉妒。
大司马虽位高权重未遭连累,然世人猜测,亦不久矣。
谢凭将手放于身后,轻轻踱步,似有埋怨,叹气道:“你才刚定了亲,京中就遭此变故。”
言下之意是怕我以后去了京中会受苦,更遭萧府连累,但这样的家族,早已不怕这些,看他起朱楼,看他楼塌了,多少家族起起落落,只是真轮到我们,会有些不好受罢了。
谢凭这么说自然是为了我的将来担心,然而有心之人会不会认为是我或者王樱克萧家风水,不知萧正清此刻会做何感想,虽然他回京之后已有两封信写来,但字字句句都是报平安,反而让我觉得那么的不真实。
嫂嫂在旁边反驳哥哥道:“连钦天监相士都说莞笙和萧公子天作之合,我看他们定能一帆风顺。”
嫂嫂的话对我宽慰不少,旁边的哥哥也向她投来赞许的目光,眼神中尽是柔和。
我看他们如此,身上不免起了鸡皮疙瘩,直道“非礼勿视”,起身要走,对他们说道:“日晒三竿,宜初一定起床了,我回院子看看。”
宜熙走后,袁家似乎更忙碌了,索性将宜初也送到我家,我笑姨父姨母如今便落得清闲,姨父笑言,这把年纪,也不曾感受过清闲为何物。
我走进房间时,宜初早已起床,正捧着一本书在看,她时常能看上一整夜,而我,总是要去秀点粗糙的刺绣,或者喝几杯茶,再或者写一幅字,才能继续安心看书。
我抢过她的书道:“不许看了。”
她“嗯”了一声,不解地看着我,眼神中尽是疑惑,问道:“为什么?”
我双手将书合上,放回书架子,不理会她在后面的询问,而她完全被我弄懵。
将书放回去我才笑嘻嘻对她说:“老看到你看书,我爹娘又得念道我了,这种看过的书,不如你少看会儿。”
她一个爆笑,拿丝巾掩住嘴却依然能看出她笑得很欢乐。
“袁宜初。你再笑试试。”
我威胁道,然而不管用。
“栗子糕和鲜芋糕没你份了。”
我继续威胁道。
她这才从笑声中挤出几个字:“哪有你这样的。”
我示意她继续收敛笑声,说道:“你再看都能直接去建康当官了。”
她毫不掩饰羡慕之态,说道:“我倒是想去。”
“一个女孩子家家尽然说这种话。”我以兄姐的身份教育她道。
“是谁先私定终身要嫁到京城的?”她毫不示弱。
我感觉像呛了一口水,只说道:“我去拿栗子糕……”
梳洗完用了点心,宜初静静坐着,穿着件飘仙纱裙,不落俗饰,果然像仙子下凡。虽不过分装饰,但清新可人,见之忘俗。
已是许久没有读书练字,我也拿了本书看着,我虽不像宜初那般熟读四书五经,但名人轶事,天文地理的书我却念得不少。
对家国史实,甚是熟悉。汉末以来,朝朝代代皆是今晚脱了鞋和袜,未审明朝穿不穿。
然而这样的轮替,带来的,是朝朝代代的英雄,是长久不息的门阀,是统治者将一颗脑袋悬在日日夜夜,是人民不知何日才能到平静。
我愿人民安康,我愿我谢家经久不衰。
宜初在我家已久,而袁家并无暇顾及她,我心下疑问,问道:“你长久不回家,你爹娘怎么也不见担心。一定是你乖觉,不让姨母姨丈为你操心。”
她挽了挽头发,若说家中父母不为子女牵挂,那当然是不可能的,即便是孩子再稳妥,父母永远是最关心子女的,都说在父母眼里子女永远长不大,即便是而立之年,不惑之年,天命之年,只要是父母在,永远为孩子都有操不完的心,所以说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
宜初这样的女孩子,年轻貌美,豆蔻年华,父母少不得为她操心。
她对我诚恳,并未刻意想隐瞒什么,只是不好细说:“如今的情势,但凡做过京官的都深怕自己遭逢变故受到牵连,我家现在只求平安度过,哪里还有那么多心思放在我身上。”
她松了口气,晨起的她精神焕发,如玉润般。
诚然,住在我家,现在看来,是最好的落脚之处。谢家早以只秉承高贵门风而不问世事,专心做个高高在上的贵族,而新近又与大司马家结亲,又多了一层保障。
我素来与宜初感情深厚,也很喜欢与她待在一起,便对她说道:“住着就多住会儿,你来了我高兴还来不及,就怕哪天你要回家,我拦都拦不住。”
宜初很是受用这话,对我说道:“你要是喜欢,我便一直与你在一起。”
她说话间,我就躺在了贵妃椅上,全身似乎都放松开来,缓缓地伸了一个懒腰,又翻了个身,已是晚春,窗外的绿叶已经鲜亮的惹人眼,风儿吹动树叶发出婆娑的声音,微风里带一点暖,绿丛中带一点红,我躺着感受这份美好,这样的日子大概是最惬意的。
见我如此宜初不禁皱眉,一块丝帕罩在我的脸上,说道:“你看你不是躺着就是趴着,懒得很。”
我敲她一个爆栗,说道:“你懂什么,这是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