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可一夜几乎没睡,整个儿脑海里来来去去的全是那个自以为是、高傲自大、目中无人、高贵霸气的英俊面孔。她想努力的克制自己不去想,好好的睡觉,因为明天就要开始长途跋涉了,她警告自己面临新境况,需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应付。
可是,无论她怎么努力那个影子的每一个动作、表情,第一句话都在脑海中飘来荡去的,就是控制不了不去想他,她甚至能感觉得到他在她樱唇上那一下浅啄至今留有余温,他的味道竟象是泌入了骨髓一样的挥之不去。
她知道是他临走时那一句话让她怦然心跳,她万没有想到他竟然就是吴越国的皇帝!可是,她所见到的他却与传闻中的他大相径庭,传闻说吴越国皇帝体弱多病,甚至已病入膏肓,挣扎在死亡线上。而她亲眼所见的却生龙活虎,别说病痛恐怕比牛都要壮,怎么会相差如此悬殊?究竟是坊间以讹传讹,还是其中另有玄机,更有甚者是他胡说八道?
可可瞪着眼睛看着棚顶直到天亮,脑中胡思乱想,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脑仁儿想的生疼,她也没有半点睡意。她心道我千可可竟然头一次失眠到这种程度,就知道碰上妖孽样的男人准没好日子过,她在心里郑重的警告自己,得时刻提醒自己千万千万不能让自己沦陷在他的外表下,不然没自己的好日子过,她太清楚如果自己真的为他沦陷,那么,她面对的将是与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共享一个丈夫,想想她就觉得可怕,如果对这个共享的丈夫没有感情,那么就无所谓了,不会为他伤心痛苦,也就不能给自己造成伤害,可是如果自己对这个共享丈夫动了心,爱上了他,自己就要下地狱了,那种公有制的爱情会折磨她到体无完肤。她需要快速的调整状态,从第一步的沉沦中自拔出来,保护自己的感情不受到伤害。
可可忽然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头,按照昨夜回来奴婢们的禀报,她应该在四更天起床梳洗准备出发,看着曙光大放,明天已放亮,却没有奴婢进来叫她起床。她掀起幔帐看向地下打地铺睡着的丫环,这是玉王妃吩咐的,在她起程之前必须有丫环寸步不离的跟着,睡觉也得看着,防止她再次自尽。可她却看到地铺的被褥还在,人却没了。自己一夜没睡,胡思乱想想得聚精会神的,还真不知道这小丫环是什么时候出去的。
可可叫道:“春儿,春儿!”
小丫环应声而入,道:“郡主起来了?奴婢服侍郡主更衣梳洗。”
可可道:“好象不早了,怎么没人叫我起床?不是说要一大早就出发的吗?来不及了吧?奇怪,这院子里怎么这么静,人都哪去了?”
春儿偷眼瞧着可可,心虚地道:“回郡主,奴婢不知。”
可可盯着春儿的脸看了一会儿,知道她有事隐瞒,而且这事儿一定与她有关,也知道问她也一定不敢说。
可可想了片刻,问春儿道:“王爷在哪里?”
春儿回道:“回郡主,奴婢不知。”
可可又问:“院子里这么静,下人们都去哪儿了?把小厨房的叫来,我不想喝粥,想吃点别的东西。”
春儿回道:“郡主,小厨房没人,事情太急,昨个儿半夜里就被总管叫到大小姐的院子里帮忙收拾东西去了。”可可心念一动,仿佛有一丝线索细细的犹如蛛丝浮上心头,可却若有若无的触摸不到它。
可可嗯了一声,又问道:“我嫁去吴越国,咱王府原定陪嫁的丫环都有谁呀,有你吗?”
春儿道:“青儿他们俩个因病暴毙之后,出了缺的,原是点了我和雪儿补缺的,如今改作大小姐和亲,自是不需要我了。”春儿话一出口,马上意识到说漏了嘴,马下跪下,战战兢兢地泣道:“二小姐,求求您,千万不要跟旁人讲是我说漏了此事,若是要王爷知道,我定会被处死的!”
可可扶起她来,安慰道:“傻丫头,别哭,我怎么会告诉旁人呢!不让我去不是更好?可是要团锦代替我去和亲,团锦和王妃怎么可能同意呢?只不过半个晚上的时间事情竟然变化这么大,倒是让我有点难以理解!不知道这是王爷的意思,还是皇上的意思?”
春儿见可可并未生气,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她平复了一下恐惧的心情,轻声道:“回郡主,这个奴婢当真不知。”
可可爱怜地揉了揉春儿的头,道:“小丫头,我又没问你,这件事情的原由恐怕只有王爷才知道。不过,据我估计,送走了团锦和亲队伍,王爷一定会来跟我讲明白。倒不急在一时,真相就快大白了,不过不用我去,我倒是高兴得很,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脱离苦海了,今天中午给自己做顿好吃的,得犒劳一下自己!”
可可兴奋得热血沸腾,有点口干舌燥,拿起桌上的冷茶,一口喝了下去。
春儿觉得郡主醒来之后大不相同,说话她越来越听不懂。更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什么。
春儿看可可心情大好,便大着胆子,怯生生的问道:“可郡主是如何知道王爷一定会来说明事情的原委呢?”
可可道:“这很简单呀,不过你最好不要问,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好奇心对你可不见得是什么好事。你最好把今天跟我的讲话都忘记了,不然保不齐就引来杀身之祸,行了,春儿,你出去吧!我不用你侍候,你尽量的离这园子远一点。别惹火上身!”
春儿吓得一缩脖子,知道郡主所言非虚,赶紧施了一礼,躬身倒退而去。
可可心里在思量这件怪事,心想瑛王爷让下人瞒着我,可见,这件事情临时有变绝对不是皇上的旨意,那么除了皇上,能让团锦和王妃必须执行命令的,也只有瑛王爷。可是临时换人,这样调包,究竟是什么必须这么做的原因呢?这可是欺君之罪呀!瑛王爷顶着这么大罪名也要让团锦替代我,看来这个原因是触动了他的底线的!除非王爷想杀了我灭口,否则她会告诉我真相,让我与他共同隐瞒真相。”
果然不出所料,中午云锦自己下厨炒了四个小菜,包了一盘水饺,正要开吃。瑛王爷不请自来。
云锦心说你来得可真不是时候,怎么着你也等我吃完了午饭再来呀,这顿饭还不吃噎着了才怪呢。
想归想,面上哪敢表露出来不耐烦。照猫画虎的胡乱给他施了一礼,请他坐下。让丫环再拿副碗筷,请他一同用饭。
瑛王爷看着桌上的四个菜,白的、红的、黄的、绿的、紫的看着倒很新鲜养眼,嗅了嗅鼻子闻着盘中飘出的阵阵香气,食欲大开。
还从没闻过这么香的菜肴,便用筷子夹起一小根白色的东西,送入口中,顿觉清爽滑腻、口感甚佳。便道:“此菜何品?怎的从未吃过?”
云锦道:“凉拌笋尖儿,清脆可口的小菜而已。喏,尝尝这道肉沫茄条。”
瑛王爷细看之下确是紫色的茄子切成的条形,入口处既有肉香又有茄香,再加上香菜的清淡香,蒜末儿的蒜香,美味无比。又试着尝了另两道菜和水饺,都是口感极佳、咸淡适宜,竟从未知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瑛王问道:“这几样菜恐怕都不是出手府中厨子之手,那么是谁的手艺会如此之好呢?”
云锦道:“出自我的手艺!喜欢吃就多吃一点吧!”心里却说你可少吃点吧,要不我吃什么,我好不容易做的,费了一大顿事儿,回头却便宜了你这老头儿。
瑛王奇道:“噢?竟出自你的手艺?我怎不知你还有这等厨艺?”
云锦笑道:“父亲这些年来过我这里用餐吗?”
瑛王爷被她这一句浅笑嫣然的话,说得惭愧不已,是啊,这个女儿,他有几年没跟她在一起用过餐了?恐怕话都没说过几句吧?这次若不是和亲一事,是不是自己都忘了还有这么一个女儿?
云锦见他面有惭色,沉默不语。知道此时最是套话的好时机,通常人在愧疚的时候都想做点什么以便弥补一下过失。想至此处,试探着问道:“父亲这个时候来我这儿,是不是想跟我说点什么?无论什么原因,我很高兴不用去和亲!”她先点明不会因为他的调包而心有不甘或是怨言,更不会因此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儿来。
这剂宽心丸果然有用。瑛王爷闻言道:“云儿,为父昨夜一夜未睡思索对策,也只有这么办了!你可能还不知道,你那日投湖后,虽被救起,性命无碍,却因湖水寒大,导致以后你以后生育产子的机会渺茫,嫁去吴越国也不会为皇帝诞下龙种,所以,你不能前去。临时换作团锦去,当真是不得已而为之。此事务须保密,否则便是欺君之罪。云儿可明白为父的难处么?”
可可闻言心中一紧,五味陈杂,失去生育能力对任何一个女孩子来说都是致命的打击!
可可拼命的深呼吸,不停地往自己嘴里塞东西,可是已吃不出味道。她在心中宽慰自己,失去生育能力未必不是好事,瞧,第一件好事就来了,不用嫁去吴越国皇宫与群女共夫,不用去皇宫里面守活寡,不用受更多的束缚,不用失去更多的自由。
那张俊逸出尘的面容在可可眼前划过,她已分不清泪水是为他而流还是为自己而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