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儿眼神闪过担忧,“本来我以为皇上很信任我,把许多心事都和我说过,甚至他对皇祖母的怀疑。可是听你说罢这些,我这头脑里分不清这些了。在皇上的心里,果然江山才是第一。看来我马家也脱不掉干系了。”她用力握了下寻香的一只手,“到底那天王令当初是怎么回事?”
寻香和铃儿无话不说,可是危急之时,哪敢承认天王令在她手上?脸色一暗,戚然泪下,忧忧道:“当时青叔和那士兵找到天王令的事,没有半点虚假。还是皇姑婆说那东西是天王令呢。我想这件事,大家都有迷惑,这世上到底有没有天王令?还有皇上和太皇太后对天王令的了解,到底有多少正确,恐怕只有已逝的高宗皇上才知道吧?你让我和沛林如何说得清这事?我们一心归于田园,这你是知道的。”
铃儿点点头,思索一会,犯愁道:“可是皇上派兵包围了寿禧宫。至少现在不会放过你和皇祖母。恐怕他是想快刀斩乱麻,早早解决掉心中忧患。事情弄成这样,我很想放你和馨儿出去,可是我不知用什么理由和什么方式放你们出去。还有,你们出去后,能逃往哪里呢?”
寻香眼神突然充满坚定,轻轻地吐出几个字,“我哪里都不想逃,只想回到自己家里。”
铃儿眼角一湿,“如何才能让你们一家安然回到自己家里,以后皇上不再找你们麻烦呢?”
“嘉仪娘娘。”外面传来碧芳的声音。
“进来!”铃儿道。
碧芳一身黑衣,鬼鬼祟祟地跑进来,身上湿湿地,满头水渍,“我从狗洞爬出去,又爬回来了。外面情况很不好,高公公给我留了信,说子时,罗将军带了圣旨去皇宫外,将杨府的人全部捉了,他还说这一次恐怕元烨难逃大劫!”
铃儿一抖,“事情来得好快。有没有听说马家有受牵连?”
碧芳瞪着她,“你不好好地在这吗?”
铃儿瞪眼骂道,“笨丫头!难道我现在不是一样被拘禁起了吗?”
碧芳眨眨眼,不敢说话。
铃儿跌坐下来,喃喃道:“这次事情来得太大了。”心里默愿马家躲过此劫。
“杨夫人。你一向足智多谋,快想想办法吧?”碧芳对寻香道。
“我想马家暂不会有事,但马家一定会被监示。你父亲手上有些兵权,说明皇上还是信任你的。”寻香冷静地道。
铃儿眉头轻颦,“或许现在不是打击马家的时候。皇上对马家好,一是收买,二是分化皇祖母的势力,三是试探吧,看皇祖母会不会借用这些权势为所欲为。”
寻香道:“皇上第一要对付的是皇姑婆。第二觉得沛林是个隐患。而天王令的事更加剧了他的担忧。”
铃儿哭道,“可是表哥是无辜的。”
“不知道先皇救不了救得了我们。”寻香把净慧给了她一封信的事说出来。
铃儿抹抹泪,想了想:“表嫂嫂,这一次你敢这样来皇宫。是不是早就想好许多事?”
寻香道:“不知道能不能彻底解决。但是不妨一试。”
碧芳道:“不能一试,必须成功,有不得半点闪失。”
“我想去天泉宫一趟。”寻香道。
铃儿毫不考虑,抓起她的手,对碧芳道:“快带她从狗洞爬出去。”
“那安馨小姐呢?那么小,那洞有些深,又有许多积水,我怕会淹到她。”碧芳眉头一紧。
“安馨就留在你这里,算是人质吧。若是皇上发现我不在了,至少你还可以以此拖延拖延。”寻香淡定道。
“你们先走。若是皇上有心要灭寻家一门,安馨在哪都逃不过死。”铃儿果断道,“我会尽力与皇上周旋,尽量化解他心中的疑虑。”
碧芳为寻香披好狐皮大衣。
寻香与铃儿握一下手,跟着碧芳匆匆出去。
铃儿站在屋里,咬紧牙,回到自己屋里,看着婴床上两个可爱的孩子,心里也有了主意。
寿禧宫后殿外边的墙角处的下水洞前。碧芳拉了拉寻香的手,小声道:“跟我来。这里原来是狗洞,现在是污水洞,好在最近雨水多,里面的水一直流着倒也不臭。”
“豁”地一下,一道黑影无声落在寻香身后,一只手把在她的肩上,死死按着她。寻香轻叫一声,“你是谁?”
碧芳刚弯腰下去,感觉不对,直起身,借着远处的灯光,看清来者是修嬷嬷,上前狠狠推她,“死婆子还不快滚回你屋里?”
“杨夫人。对不起,太皇太后有令,要奴婢一直跟着你。”修嬷嬷淡淡地道。
碧芳懊恼不已,挽起衣袖要打她。
寻香连忙拦着:“别打!让她一起出去!”
碧芳不解。寻香顾不上解释,只道:“先出去再说!”
碧芳听她语气果断,似乎并不惧怕修嬷嬷,疑惑道:“杨夫人,你和太皇太后果然是一路的?”
寻香啼笑皆非,“你不信我,也不信你的主子?你主子都相信我,你倒迷惑了?”
碧芳咬咬牙,弯腰先钻进水洞,修嬷嬷递给寻香一片油纸,“用这个包着头。”
三人一起钻进水洞,顺外面的污水沟爬到由皇宫流向外边的千秋河里。修嬷嬷一把抱起寻香,对碧芳道,“我带她先出去了。你回去复命吧。”
碧芳抬起湿淋淋的头,看着修嬷嬷掳起寻香,象只大鸟一样飞出皇宫,两眼一傻,原来修嬷嬷这么厉害?她把杨夫人带走了,这可如何是好?得赶快给娘娘报信去!
傻了一阵,回过神,顺原路爬了回去。
“你说修嬷嬷把寻香带走了?”这出乎铃儿的意料,她坐在婴床前正思索着大事,被碧芳说的事吓了一大跳。。
碧芳在水沟里爬了几个来回,冻得嘴唇发白,不停地得瑟,“她的武功好高,带着杨夫人,象只大鹏鸟一样从千秋河里飞走了。”
铃儿又坐下来,若有所思一阵,才发觉碧芳冷成一团,连忙道:“你先去换衣服。既然表嫂嫂都敢相信修嬷嬷,那应是可信的。”
碧芳仍不放心,“奴婢还是担心。”
“如果我告诉你彩凤和春桃没死,是不是你就放心些了?”铃儿笑道。
碧芳怔了怔,有些明白,却又不明白,感觉主子跟寻香一样相信修嬷嬷,便退了下去更衣。
修嬷带着寻香飞出皇宫,一只手拉下她头上包着的油纸,一只手拉着她越过城里的房屋往皇城外西郊奔去。半个时辰后便到了通往天梦山的路口,修嬷嬷这才慢下步子,放下寻香,客气道:“刚才行得太快,你没事吧?”
寻香一只手紧紧拉着头上的帽子,看清眼前的地理,感激道:“谢谢修嬷嬷出手相助。”
黑暗中,修嬷嬷淡笑一下,“待会上天梦山的路上风很大,你可得把衣服拉紧严一些。”
“你怎么知道我要去天泉宫?”
“嘉仪娘娘身边那几个婢子虽有武功,可是怎是我的对手?寿禧宫还有瞒得过我的事?”
寻香想起在寻园时,被修嬷嬷摸一了下,就变成碎粉的茶杯,笑道:“明知你武功超绝,我还多此一问。不知皇姑婆现在是何打算?她不会就这么束手就擒吧?”
“当然不会。她让我去搬救兵。所以我只能把你送到这里。”
寻香一惊,“马家这时敢动兵?”
修嬷嬷冷笑道:“不动便是死字!”
寻香打个寒战,“不动也许不会有事!一动兵,就连乐善公主都可能保不住!皇姑婆何以这样糊涂?还有你到这时还不分是非,受她摆布?”
修嬷嬷叹道:“我死算什么?若是我不听太皇太后的话,我家父母兄弟统统都得死。”
“他们在哪?”
“他们在哪,我都不知道。”
“老候爷这么不辨事理?而且你武功这么高,竟救不出自己的家人?”
“马老侯爷连儿子都可以舍,还有什么不能做的?他一向极听太皇太后的话。至于我的家人,落到太皇太后手上,就是我抓一百个马家的人来交换,她只会同归于尽,绝不会接受一个奴婢的要胁。”修嬷嬷十分无奈,“你以为我武功好,这些事就难不住我?一个人有高超的武艺和本事,那并不代表他身边的人就一定能得到庇护。这世上最险恶的不是谁的刀狠,谁的武艺高强,而是人心……人心最是险恶呢。”
寒风嘶叫,夜空中突然传来一只鸟的悲叫。寻香感觉冻得全身发麻,抖擞几下,劝言道:“可是一动兵,你的家人仍然是死。”
“所以刚才我帮你出来,想跟你讨个人情。”
“我能做什么帮到你,请尽管说吧。”
“你此时要上天泉宫,想必有胜算在握吧?”
修嬷嬷转开话题,似乎心有顾虑。
寻香坦然道,“其实我并无肯定的胜算。常言道‘人算不如天算’,何况有的事常常出人意料。”
“那你上天泉宫,仅凭一封信能扭转局势?听说先皇向道后,绝不过问世事,去年周正谋变之事,先皇都不关心,何况……”修嬷嬷的声音里有些掩不住的失望。